说罢她赌气似的钻进被窝儿,朝着里面侧躺着身。 无忧无虑之人,总是入睡很快,不过半刻钟,林惜羽便沉沉睡去。 顾修阎来时,轻轻唤了她两声,见她没答应,以为她在赌气,去看时,才发觉林惜羽睡得极熟。 他悄悄熄了灯,就着窗外的雪光,看着林惜羽毫无防备的睡颜。 他记得林惜羽从前哪怕是睡觉也规规矩矩,而今却四仰八叉,一个人便将整张床占的满满当当。 或许这才是真实的林惜羽。 从前的林惜羽总是把自己装在厚厚的壳子里。 他伸出手,轻轻的抚了抚林惜羽凌乱的鬓角。 却见林惜羽忽然蹙起眉头,在梦中似有些痛苦的呢喃“死生不复相见”。 顾修阎的手一顿,触电般收了回来。 他现在竟有些恐惧,恐惧林惜羽恢复记忆,再次对他恨之入骨。 除夕当日,林惜羽一整日都昏昏沉沉,宫宴上好吃的尝了两口便也没了胃口。 这一切都被顾修阎看在眼里,除夕里人人都那么开心,像是要把积攒了一整年的快乐在这一日挥霍完。 顾修阎却隐隐担心,若是林惜羽恢复了记忆可怎么办。 他还能以什么样的姿态站在她身前,替她拂去发间雪。 第二日大年初一,林惜羽染上风寒大病一场。 顾修阎衣不解带照顾了林惜羽七天。 林惜羽再醒来时,忽然觉得人生正是黄粱一梦。 她想起了所有事,但她却没有勇气睁眼。 她能感觉到顾修阎炽热的眼神。 林惜羽知道,自己睁开眼,迎接她的必然是顾修阎失望的眼神。 顾修阎想要的是天真无邪的林惜羽,而不是古井无波的林惜羽。 但她到底睁开了眼。 顾修阎倚在床边,两只眼睛马上要阖在一起。 他在看见林惜羽睁眼的一瞬,立马跳了起来:“传太医!惜羽醒了!” 林惜羽用那双沉静的眼睛看着他,那一刹,顾修阎知道,林惜羽什么都想起来了。 他缓缓扶着床梁站起身,眼眸一刻也不离开林惜羽的脸庞。 他说:“惜羽,你还好吗?” 第三十三章 林惜羽有些惊诧的睁大了眼,她点点头,而后不堪重负般再度闭上眼。 和顾修阎一样,她同样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对方。 窗外的积雪已经消融了七七八八。 太医说林惜羽的身子已经恢复了七七八八,只是还有些寒虚,需要进补。 林惜羽看着送来的热气腾腾的滚烫汤药,不由想起前些日子倒在花盆里的汤药。 她没有犹豫,捏着鼻子将腥苦的汤药灌进去。 顾修阎变戏法似的从袖中拿出一串油纸包着的糖葫芦。 林惜羽忽然失笑,她最怕苦的时候,从没有人为她递上过一串糖葫芦,可她现在已经不怕苦了。 她一口咬上糖葫芦,酸甜的滋味压不住舌根的苦涩。 “宋太医呢?我想请他替我诊脉。” 林惜羽刚说完,在场的太医宫人皆变了脸色,唯独顾修阎神色如常。 “宋凌臣被革职了。” 林惜羽不可思议的抬起头,她想不到除了公报私仇,还有什么理由能令宋凌臣被革职。 顾修阎仿佛没看见林惜羽惊诧怀疑的眼神,他平静的叙述着朝臣们转述给他的事实:“宋凌臣奸淫母婢,致使母婢羞愤自尽,一尸两命。” 林惜羽一下子坐直了身子:“不可能!他不是这样的人。” 或许是她的反应太大,顾修阎的神色骤然冷下来:“可不可能不是你我说了算。” 林惜羽冷笑一声:“陛下若不想看见宋太医,何必这样大费周章,连这样龌龊的手段都使出来了。” 顾修阎仿佛被蜂蛰痛,他猛地转过身,不肯再看林惜羽的脸。 在林惜羽看不见的地方,他的双颊在微微颤动,那是他发怒的前兆。 顾修阎到底没有对林惜羽发怒,他拂袖离开。 林惜羽冷飕飕的眼神看的他心里发寒。 他承认当朝臣们提议将宋凌臣革职时,他是赞成的。 他当然明白宋凌臣医术精湛,可偌大一个南渝国,医术精湛的不止他一个,与林惜羽有旧的却只有他一个。 所以他放任那些有关宋凌臣的弹劾,放任知府的懒政,甚至于放任宫中那些越传越离谱的流言蜚语。 林惜羽命人拿来纸笔,匆匆写下几行字,命人到宫外交给宋凌臣。 这信在抵达宋凌臣手中之前,先到了顾修阎手中。 顾修阎看着林惜羽关切的字句,险些把手中的纸揉碎。 何曾见过林惜羽这般关切自己! 信终究没有送到宋凌臣手中,顾修阎看完便把这些薄薄的纸张烧的一干二净。 另一边,江心白立在城楼,远远看着邀月宫。 顾修阎每天上完早朝,便往邀月宫去,等到掌灯时分才出来。 她死死的望着那个方向,尖利的指甲划在筑墙的石块上,划出一道道白痕。 这是顾修阎没来椒房宫的第三十八天。 最后一点光从天际湮灭,江心白站在哪儿,一点点被黑暗淹没。 片刻,宫女的提着灯划开浓夜,她冰冷的宛如死人般的手紧紧攀住宫女的胳膊,往下走。 第三十四章 江心白从一柄精巧的青铜凤鸟灯里取出一枚小小的铜片。 那枚铜片比小拇指的的指甲还要细小,却雕着极为精美的花纹。 这是凤鸟的舌头,也是密阁的钥匙。 江心白打开椒房殿的密阁,径直略过那些金银财宝。 她慢慢走向密阁最深处,越往里走,那些珠光宝气的箱箧便越少,取而代之的是冰冷的石壁。 雪白的石壁是用大理石雕刻而成,里面刻着林氏历代先王的功绩。 江心白继续往前,忽然眼前出现一间空室。 空室四壁灰突突的,只有一盏长明灯立在墙边的架子上。 借着长明灯的光亮,江心白看见了空室正中的东西。 一柄古朴沉重的剑。 传闻林氏先祖正是用这柄剑打下了天下。 江心白走到那柄剑旁,稍微用了点力气,就把剑拿了起来。 她双指轻轻拂去剑上的灰尘,百年之后,这柄剑再度闪烁的摄人心魄的光。 剑身上,“妖祥”二字隐隐若现。 她只要皇后这个位置,至于皇帝是谁,她根本不在乎。 江心白没费什么力气就把这柄在宫内潜藏了几百年的古剑送到了江氏。 此剑不能号令诸侯,只能以王者骨血祭之。 用这柄林氏的剑,杀乱臣贼子顾修阎,再扶一个林氏的傀儡皇帝。 江心白的路,已经清晰可见。 江氏虽然门生故吏遍布天下,但却与武官之列泾渭分明。 这柄剑,不过是一个由头。 连着喝了半个月的药,林惜羽的病症没减轻,反倒愈发重了些。 她倚在床头,有些厌恶的看着宫女端上来的汤药。 “日日喝,日日也不见好。” 宫女将身子弯的更低,林惜羽只好接过来。 药喝了半碗,再也吞不进。 林惜羽故技重施,将放凉的汤药泼在花盆里。 顾修阎虽然来的勤,但每次总是不怎么说话,他总是坐着自己做自己的事情,偶尔会抬起眼,看看或发呆或看书的林惜羽。 二人就好像两个互不相干的人,只是在同一屋檐下罢了。 “陛下,皇后娘娘闹着要出宫呢。” 太监急匆匆的前来通报。 顾修阎有一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