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了贺十六后姜殊躺在榻上,脑中反复想着太子究竟会将方曲藏在哪里。
方曲、私盐、漕运、水路…… 若到岭南和湘北都是七日,那他一定是躲在京都与戚阳之间的水路上。 等等…… “每个月第六天,走水路,在涟水河下游,系在最早的一条船的下面。” 周夫人的话突然闯入了姜殊的脑海。 方曲? 周圆! 四方为周,画曲成圆。 方曲就是周圆! 一切都解释得通了,难怪周正看到自己会那么惊讶那么害怕,因为他的弟弟周圆,就是陷害姜家的关键人物。 周正是以为自己找到了线索才进府打探的。 这也就解释了为什么周正有那么多不义之财,为什么能轻松坐上九品官位,原来背后是有太子保驾护航。 可天下哪有这么巧的事,所有的证据都往她眼皮子底下跑。 怎么好端端的周夫人就送上了门,小贩将汤料撒到她身上,让她有机会进周府,开张第一天就有闻人一笑阁的帖子,贺十六正好在黑市买到了线索? 朝堂局势姜殊知道的不多,但她清楚地知道自己一定是成为了别人的棋子。 这个人既然这么做,无非是想让姜殊找到线索与太子对抗,谁又是那个站在太子对面又不便出面的人呢? 他一定要让姜殊亲自捉住方曲送官,很明显是不想露面,应该是身居高位。 只要找到方曲,姜庞的案子就会有转机,只要太子不会在这中间使手段更改供词,就一定能翻案。 策划这一切的人肯定不会想让计划落空,他定会寻找方法阻止太子继续跟进这案子,姜殊只要静静等待,那个人肯定会浮出水面。 所以,姜殊一定要亲眼看到京兆府的人抓住方曲。 突然头顶上瓦片响动,姜殊立马警觉起来,披了件衣服躲到床幔后面。 听到声音远去,她蹑手蹑脚打开门往瓦片响动的方向悄悄摸索过去。 她知道西南方向是父亲的书房和库房的位置。 她不禁觉得好笑,太子还真是迫不及待,这就想伪造证据偷偷放进姜家,好来个人证物证具在了? 正当她要靠近书房时,暗处突然伸出了一只手,捂住了她的口鼻。 她挣扎不开,回过身去,却认出了这个人。 裴少卿。 男人示意她噤声,这才松开了手。 “我当太子有什么锦囊妙计,原来是指使我朝的常胜将军亲自做贼。” 姜殊自知不是他的对手,拦不住他行动,嘴上却不落下风。 裴少卿眼底泛起一抹雾色,淡淡开口:“你误会了,我也是跟那人进来的。” “少在这儿贼喊捉贼了,你再不离开我就报官了。” 姜殊自然不相信他的辩解,对他的不请自来充满敌意。 但她的这句话却让裴少卿提起了唇角,他在狭小的角落,低头望着她,轻声提醒:“报官,我就是官,姜小姐有什么案要报?” 头一回和他处在这样的环境下,姜殊气急,一把推开了他。 “你这个无赖。” 被误会的裴少卿非但不生气,还有时间出言调侃:“我本以为姜小姐是聪明人,能看清局势,没想到你聪明反被聪明误,相信那些传言。” 她的一句话,彻底把姜殊激怒了。 回顾来到这儿的种种,裴少卿总能突然出现,因为一些事将他们绑在一起。 好像只要裴少卿出现,姜殊就没有顺利过。 “传言?什么是传言?” “京兆府抓走我爹是传言?你下聘礼羞辱我是传言?今日闯入我家也是传言?” 她的质问让裴少卿陷入缄默,直到西南面再次传来簌簌声响。 姜殊无暇再与他纠缠,更怕这是调虎离山的诡计,匆匆就要赶去。 下一刻,裴少卿再次扣住了她的手腕。 “姜殊,或许在你看来我处处针对姜尚书,但那是职责所在。你现在替太子办事不假,但这不代表我的立场。” 裴少卿鲜少露出这样的神色。 黑暗之下他的眼眸如同宁静的湖面,是无形的压迫感,让姜殊有一种想要相信他的冲动。 “我和你一样,不希望律法冤枉任何一个好人,我来真的是为了抓住那个人,毁掉他伪造的证据。” 姜殊理智尚存,冷冷质问:“我凭什么相信你?万一你是想博得我的信任,然后利用我呢?” 最终裴少卿松开了她,像是心中早有决定。 “信不信由你,做不做在我,如果姜小姐真的想救你父亲就不该针对我,更不该沉溺于儿女私情。” “是不是捉到了方曲就能有证据证明我爹是无辜的?”姜殊突兀开口。 裴少卿蹙眉:“如果方曲愿意作证,姜尚书的案子就会有了结。” “好,那么我相信你一回,后天在涟水河上游埋伏,你肯定能抓住方曲或和他有关之人。” “你哪里来的线索?” 裴少卿还是心存疑虑,不懂姜殊这个弱女子怎么会知道这么多。 “你不如回去问问太子,问他在朝堂树敌几许。” 姜殊并没有打算就这样轻信他,到时候府尹和贺十六会分别带一队人马,就算裴少卿要替太子动手脚也不可能明目张胆。 再说,提供线索的人肯定比姜殊更在意这条线索能不能奏效。 姜殊想赌一回。 达成一致后,两人一同往书房的方向摸了过去。 果然有一个人影在书桌前鬼鬼祟祟。 他们一直等待那个人安然离开之后,才点燃书房的烛火走近。 自父亲被带走后,姜殊在书房的每样东西的摆放位置都做了记号,很快她发现姜庞的砚台被人动过。 准确地说是被调换了。 这根本不是原来那一块。 难道太子的人也知道了父亲藏在砚台后的秘密,那他们会不会找到什么? “你发现了什么?” 裴少卿顺着姜殊的目光,却不知道那人究竟做了什么。 姜殊直言:“这块砚台被人掉包了。” 兴师动众,居然只是为了一块砚台,裴少卿不敢相信。 “原本的砚台里有什么?” 姜殊料到他会问,直接拒绝告知。 “现在还不能告诉你。不如你先告诉我,太子想要找什么?或者是想从姜家得到什么。” 这些日子以来姜殊一直没有想明白一个道理。 父亲说太子针对他是因为他迟迟未在朝堂上表明立场,且他身居高位,若是支持其他皇子对太子继位影响颇大,但太子兵行险招,实在不划算。 若是针对姜家失败,必定会引起朝中其他官员自危,陛下器重老臣,若他们联名上书,太子更是处于困境。且朝中还有那么多未表态的氏族和支持其他皇子的忠臣,太子偏偏选中他们姜家,其中一定还有其他秘密。 原本姜殊一直对姜庞的话深信不疑,但听贺十六说京兆府只是监管,太子也没有推方曲出来攀咬……太子在等,他不敢轻举妄动。 “你果然聪明。” 裴少卿投来赞许的目光,但他也没有言明。 姜殊没有告诉裴少卿的原因也是一样的。 他怕这是太子的计谋,引自己说出砚台后二字对应的东西。 但姜殊最近忙于维持姜家,还没有参透百味二字的含义。 “我只知道你父亲手里或许有一件能够让太子失去拥护的东西,但具体是什么我还不知道,你提防我不愿意说很正常,那东西与我也无用你看好就是。” 说完这句话,裴少卿便转身离开。 走至门口,他突然道。 “我会证明,我是你现在值得相信的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