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见满街将士缓缓走近,如此大的阵仗让沈母心下一沉。 她皱眉上前问道:“各位来沈府所为何事?” 下一瞬,就见满街将士齐齐跪下,虎目含泪,整齐划一道。 “请沈夫人迎沈将军回府!” 第13章 沈母满目诧异,还不清楚究竟发生了何事。 “沈将军?梦礼在我身边,我沈家哪里还有另一位沈将军……” 沈母说出心中疑惑,说着说着却忽地噤了声。 一旁的沈梦礼也与她想到了一起,两人对视了一眼。 沈母睁大了眼,脚步匆忙地走上前。 将士们纷纷让开一条道来,让她径直来到黑棺前。 那上方赫然刻着三个字——沈挽情! 沈母冷着脸,可眼中却闪过痛苦与不敢置信,一双手抬起又放下,迟迟没能打开棺盖。 一生雷厉风行的护国夫人,此时却胆怯了,不敢亲眼去看沈挽情的尸首。 这是被她放弃的孩子,是她恨铁不成钢的孩子,是她说是孽种的孩子。 她不久前还满是恨意地与她说:“为什么死的不是你!” 如今她真的死了。 死在战火纷飞的战场,以身殉国,死得堂堂正正!绝无一点玷污沈家之名! 可沈家家谱上却连她的名字都没有。 沈挽情无名无籍,无家可归。7 沈梦礼红了眼,因病而苍白的唇颤抖不已。 旁边的士兵不忍开口:“沈夫人,沈将军尸骨无存,我们带回来的只有她的红缨枪……” 闻言,沈母浑身猛然一颤,面上的冰冷神情再也维持不住。 沈家族长带着人前来,打开了棺盖,那柄断裂的红缨枪出现在所有人目光中。 士兵们再次乞求:“沈夫人,请您让沈将军回到沈家!” 沈母的目光死死落在那红缨上,恍惚间想起十几年前,她第一次将红缨系在沈挽情的枪上,少女眼睛明亮无比。 她深深吸了一口气,才哑声道:“……迎少将军回府!” 她正要转身走,那名士兵又递上一封信:“沈夫人,这是沈将军托我给您的信。” 沈母一愣,走到一旁才缓缓打开。 ——母亲,请允许我再称您一声母亲。 挽情此生最亏欠的人便是您了,我知道您为我操碎了心,母亲,对不起…… 梦礼是个好孩子,他一定会没事的,他比我更适合做沈家的孩子,有他在那我便安心了。 如果有来世,如果母亲不嫌恶,挽情还希望做您的孩子,挽情定会做最乖的孩子,为母亲尽孝。 ——挽情。 署名本是沈挽情,可那个沈字却又被反复划掉了。 沈挽情知道,自己已经不配姓沈了。 沈母踉跄了几步,差点跌倒在地。 沈梦礼扶住了她,沈母却轻摇摇头,拉下沈梦礼的手,独自朝院中走去。 那一瞬间,女人好似苍老了二十岁。 沈梦礼看着沈母的背影,看见她悄悄抬手抹了一把眼睛,他也埋头擦去泪水。 她走去的地方是院后的老榕树,听厨房的孙姨说,姐姐小时候每次练功累了,都在那棵树下面休息。 这么多年了,沈府也整理过许多回,花花草草和树木换过不少,只有那颗榕树始终在那里。 沈母的心再怎么硬,也始终没有真正忘记过自己的亲生骨肉。 她只是身负重担,需要考虑的东西太多太重了。 沈老将军不在了,这个沈府就只能由她撑起来。 皇城,金銮殿外。 萧慕尘才从皇帝那出来,正要问侍卫沈挽情的事,对方却率先递上来一封信。 “殿下,这是沈将军留给您的信。” 第14章 萧慕尘恍惚了一下。 他心中忽地一颤,询问道:“她在哪?我就知道她没死!” 亲身侍卫抿了抿唇,叹息道:“殿下,信是边关战士送来的,您该知晓,沈将军……已经不在了。” 即便沈挽情已经死了一月有余,自家主子却始终不肯相信。 活着的时候熟视无睹,死了以后不愿面对,果真是造化弄人。 他不禁提醒道:“殿下,莫要自欺欺人了。” 萧慕尘周身气压骤降,捏紧了手中薄薄的信纸,冷冷地看向他。 “本王的事,轮的到你多嘴?” 侍卫忙躬身认错:“是属下逾越!” 萧慕尘漠然开口:“自行领罚!” “是!” 天色已晚,萧慕尘看不清信上内容。 他寻了一处亮了灯的寝殿,这才缓缓打开信纸。 萧慕尘的心莫名揪紧,还有一丝期盼,期盼着她告诉他这一切不过是一场玩笑,期盼着她这一次是真的在骗他。 说是信纸,只不过是一张薄薄的纸片,上方的内容只一眼便一览无遗。 ——我无愧。 没有署名,没有其他的字句,唯有这三个字。2 萧慕尘倏然顿住,眸光苍凉。 他在看到这三个字的一瞬间,就明白了她是何意。 他们最后一次见面的那个夜晚,萧慕尘亲口对沈挽情所说的话。 “沈老将军马革裹尸而还,留下遗言:沈氏子孙当个个挺身而斗,为家国死,为百姓亡,方得无愧于祖宗!无愧于本心!” “沈家儿郎该在战场上殒身,而非在功名逐利中苟活。” “沈挽情,你凭什么姓沈?” 现在沈挽情告诉他——我无愧。 无愧于沈家,无愧于沈老将军,无愧于家国,无愧于百姓,也无愧于自己。 除此以外,沈挽情一句话都没有再说。 烛火摇曳,光影晃动不止。 萧慕尘盯着信纸看了许久,回过神来时才发觉自己所到之处是太子妃寝殿。 对他而言,这里常年都亮着灯。 因为沈挽情在无数个夜晚,都点着灯等他回来。 萧慕尘竟不知不觉间习惯了来到此处,可如今这里空荡荡的,再没有沈挽情的身影。 萧慕尘独自躺在被褥上,心口也空了一块似的。 这里一月无人居住,婢女也少的可怜,连暖盆都不放置了,四周都渗着刺骨的寒意。 他忽地伸出手抓了一把虚空,死死攥紧了掌心,直至手心中的痂剥开,又渗出血来。 像是为了惩罚自己一般,萧慕尘反复做着同样的事。 萧慕尘喃喃道:“沈挽情,我还没有立下休书呢,你怎么敢就这么走了?” “我说过的,你要死,也要死在我东宫里。” “你为什么不听话?” 萧慕尘的眼眸一点点暗了下去。 沈挽情从不骗人的,她那么傻,哪里会想出这种惩罚人的手段。 可萧慕尘又能如何?他只能拼命地欺骗自己,才能让他的神志保持得清醒些。 他是太子,怎么能为一个女人失了分寸? 自沈挽情走后,萧慕尘着一月有余未曾睡过一个好觉。 这一夜,枕着有熟悉气味的枕头,倒是难得得睡了一个安稳的觉。 只是才清晨时分,便被吵醒。 下人前来通报。 “殿下!今日那顾氏一族在城门问斩!陛下唤您前去!” 顾氏,便是那皇后。 第15章 “本王马上过去。” 萧慕尘坐起身来,眼眸沉如浓墨。 晌午,刑台。 顾氏跪在地上,青丝凌乱混杂着血污,浑身狼狈不堪。 她看着萧慕尘缓缓朝她走来,他逆着光,颀长而立,一席长袍华贵而优雅。 萧慕尘在她面前停下,俯视着看她:“母后,儿臣来见你最后一面。” 萧慕尘笑了笑,眼神却冰冷的骇人。 下一瞬,那鎏金底的短靴狠狠一脚踹在顾氏的心口,将她踹的翻倒在地。 顾氏吐出一口鲜血,满是憎恶地看向萧慕尘,恨恨道:“萧慕尘!你这个伪君子!我看你还能辉煌几日!” 萧慕尘居高临下,看她的目光如同看一只蝼蚁:“我的命自是比你长的。” “被我唤一声母后,你担当得起吗?贱婢!” 萧慕尘的眸光似冰霜一般,其中那冻彻百骸的恨意几乎要溢出来,将人淹没。 顾氏吓得狠狠颤抖,嘴唇蠕动着,却发不出声音。 所幸,萧慕尘并没有兴致与她多说些废话,径直转身离去。 他的离去,也代表着顾氏离斩首的时间更进一步。 萧慕尘恨她,因为萧慕尘的母后是被她害死的。 顾氏看着萧慕尘的背影,又看到刑台上另一侧的萧云祺,不禁留下了泪水。 “云祺!是娘害了你啊!” 是她贪心不足蛇吞象,一步步想要往上爬。 初见之时,顾氏只是先皇后的一位婢女。 那时的萧慕尘看起来不过是一个脸色苍白的病秧子,大家都以为他活不了几日便会病死,根本不足为惧。 顾氏使计爬上了皇帝的床,害死了先皇后,一步步从秀女爬到皇后之位。 她很幸运,肚子争气,诞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