续开口说:“师妹,我同你说,人间的衣裙又漂亮又柔软!我上山前根本没有机会穿这种裙子的!” 芙姝看她一眼,忽然觉得有点奇怪,环视周遭,发现队里的男修都不见了,只剩下女修,她问白术,白术便解释道:“他们不跟我们在一起吃饭,师妹,我特意为你留了好些点心,你也吃些,很好吃!” “我不喜欢吃甜——” 白术笑眯眯地舀了勺表面撒着一层槐花的糖粥,趁着她说话的间隙喂到了她唇边。粘稠熨烫的红豆粥顺着槐花碎涌入口腔,是很细腻的香甜,倒是不令人讨厌。 “好吃吧?” “师姐,唔,我觉得这里有点奇怪……”说话间,芙姝又被投喂了一勺。 “师妹,你莫如此警惕,既然已经来了,便好好歇息一阵,我昨夜已联络好其他队伍的弟子,他们过会儿便来与我们汇合,那个穿青衣的郎君可是你表哥?不愧是你娘家人,好温柔妥帖!” 另外的女修也说:“是啊芙姝,他还为我们都准备了衣裳呢。” “停!”芙姝做了个打住的手势。她看着白术与女修们的面容,一阵强烈的怪异感直冲心口。她蹙眉,望着她们的裙摆道,“裙摆这么小,行动会受到限制。” 一个太华宗的女剑修便托着下颌,悠道:“我一开始也觉得有些小,只是为了入乡随俗嘛~” 什么俗,她先前来到这里的时候可并无此俗,芙姝张张口,终究没有说出来。 此时,芙舜坐着轮椅,从楼上被人抬下来,唇边的笑意如沐春风,头上的青玉冠十分晃眼。 “既然姝妹不想见我这个表哥,那先在此处好好休息吧,表妹光临大驾,表哥定不会令你失望的。” 芙姝脊背瞬间窜上一阵恶寒:“谁允许你喊我姝妹?你对她们做了什么?!” 芙姝冲上去想揪住他的衣领,却被他身旁的侍女拦住。她们极其为难地看着芙姝,芙姝不想对凡人动手,只能愤愤地目送他远去。 她一连在这酒楼中歇了好几日,每日都有人送上好的衣裙与胭脂首饰、各式各样的精致的吃食。她几乎足不出户,日日饭来张口,衣来伸手,被如此伺候着,人的精神难免松懈。 她没有再见过弥空与荀卿,仙螺上传讯也毫无反应。 起初,芙姝非常警惕,每晚都是靠啃医书或者打坐度日,白日就陪白术赏花,读诗,下午吃些茶点,再听队里的音修拂两下古琴,似乎安逸又舒适。 芙舜没有再来扰她,而她感觉自己正在慢慢地陷入某种精心策划的泥淖中。 在呆到第十日时,她想出趟门,却被白术拉住了,那瞬间,芙姝脑子里一片空白,任由着白术拉着自己,想不起来自己要做何事。 在她背诵药方时,白术抽掉了她的医书:“师妹,可不要背着我们偷偷学习哦~~” “那就一起学。”芙姝笑着邀请她。 “不急,离宗门的考核期还有些时日,既然是来休息的,不如做些轻松之事。” 芙姝在即将要点头的时候忽然愣住,她看着白术,想不起来自己要说什么话。 相安无事地过了几日,白术来找她下叶子牌,玩累了便与她一同瘫在榻上,开口道:“如果能一辈子呆在这里该多好,日日有人端茶倒水,要那么拼死拼活地修仙做甚,全都留给那群男修好了,他们负责守护苍生,我们就负责貌美如花。” 她说着说着,陷入了美好的幻想之中无法自拔,缓缓闭上了眼睛,不一会儿便熟睡过去。 窗外淅淅沥沥地下起了春雨,正是春寒料峭时,一阵冷风吹入室内,芙姝一个激灵,慢慢挣脱掉手腕上的桎梏。 这不可能,直觉告诉她,白术不是这样的人。 可先前的白术又是怎么样的?她有些想不起来。 当芙姝想要仔细思考时,脑中一痛,先前的记忆似乎被谁刻意抹掉,这种怪异的不安令她脊背发凉,可是很快,心中的警惕瞬间盖过了不安。 她狠狠掐了下手心,不行,她绝不能理所当然地接受他人给予的安逸! 她来到书柜前,发现自己的医书全都不见了,只剩下《女德》、《女戒》、《女论语》等,诸如此类的书。 看不了书,那就出去走走也好。 她不想惊动任何人,便不走正门,悄悄摸上窗沿。 她稍微数了数,才发现芙舜为她安排的这个酒楼很大很大,她住的大概是第七层楼。晚风于耳畔猎猎呼啸,如今她有身法加持,此处只是七层,一点都不高。 她紧紧闭着眼睛,站上窗棂,一跃而下。 可是当她准备驱使内力增强筋骨强度的时候,丹田却毫无反应!那一瞬间,芙姝陷入了极度的恐慌,她颤抖着手想借助远处的灌木叶子将自己托住,竟然也做不到! 她下意识地用手护住脑后,脊背如火一般熨烫,似乎要将她的脏腑灼烧殆尽。 芙姝重重地摔在了地上,不可避免地磕到右脑,头颅缓缓流出鲜血将裙裳染红,她痛得叫不出来,双眸大睁,点漆般的瞳仁隐有涣散的趋势。 可是,可是在这剧烈的疼痛与短暂的坠落里,积蓄于她脑中的重重迷障犹如被凌厉的寒风拨开,血液流动,促使僵硬的思绪重新活跃。再也不似被人攥住脖颈般闷堵不安,亦不再麻木迷惘。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崭新的,置之死地而后生的感觉! 可是很快,她又因为失血过多而晕了过去。 第三十四章乔郎 昏暗潮湿的地上滴滴答答地渗着水,几个女子嘀嘀咕咕的声音萦绕在芙姝耳畔。 “喂,醒醒!” 哗—— 芙姝被泼了一大桶冰凉的井水,本能地瑟缩起脖颈,却又被一只手托住了下巴。 一个少年的声音自她耳畔响起:“你是谁?你为何没戴帷帽,你是那个男人的侍女吗?” 冰冷的水珠从眼皮缓缓低落,芙姝睁开一双潋滟的眼,聚焦在眼前的女……不,少年身上。 几乎是瞬间,芙姝便识破了她的伪装,因为这亦是她出门惯用的伎俩。可是在如此陌生的环境下,所有东西都是未知的,她绝不能轻易道破。 少年英气的面孔紧绷着,自上而下地睨着她,眼里带着浓重的警惕与鄙夷。 芙姝乌黑的睫羽脆弱地颤抖着,她眨眨眼,沙哑地开口道:“饿……” 下一刻,她嘴里便被塞了一口馒头。 芙姝微愣,也不客气,开始大口嚼着那干巴的馒头,眼里重新聚起光亮。 “这可不是那个人下了东西的食物,很珍贵的,你一口都不许浪费!” 什么下了东西…… 下了东西?! 芙姝猛地睁大眼,她似乎找到这几日所有人怪异的原因了。 “乔郎,要不还是将她灭口?总之不能再送回去!” “是啊,她瞧上去这般柔弱,还摔坏脑子,估计活不了几日。” 那名唤乔郎的少年托着下巴,似乎在仔细考量她们的话。他静静地瞧着芙姝,就像看一块无用的垃圾。 芙姝被捆缚地难受,微微挣扎了一下:“不要杀我!我不是侍女,我是医修,我会治病的!” “你是修士?” 芙姝半真半假地道出了这几日的经历。 那位名唤乔郎的少年的手在袖子底下攥握成拳,颤声道:“他竟然连修士也不放过!” 芙姝眨眨眼,没说话。 “不过,我们还不能完全信你,你叫什么?你要怎么证明?” “我叫白芨。”芙姝想了想太清阁的医修好像多以草药为名,白术实际上也是一种草药,“我如今尚且无法证明,因为方才你们说,食物被下了东西,我的内力就是在吃了那些东西之后没有的。” 不然她也不会摔得这么惨烈,芙姝恨恨地想。 少年眸色一深,低声道:“数千年前,曾有人在凤鸣郡种下了一棵古槐树,此树庇佑凤鸣郡多年,县民多以凤鸣岐山而骄傲自居,可就在三年前,那个男人来了。” 在凤鸣郡的中心,有棵参天的古槐树,芙姝当然知道。 “然后呢?” “他极其尊崇礼教,男人不可在家呆着,必须要出门建功立业,读书或者从军,女人要恪守本分,严于律己,闺中女子不得出门,妇女出门采买必须要戴帷帽遮住身体,他制定了一系列的规矩,不听话的人就拉到树下杀掉。那年他杀了很多很多人,尸首堆积成山,甚至堵塞了河道。” “在去年的某一日晚上,天空降下一道惊雷,将神树彻底劈焦,可怪异的是,它仍然会开花结果,流出槐花蜜。” “可是那槐花蜜却会控制人的神智与意志,令人陷入安适的麻木之中,再也想不起来要反抗,他就是将神树流出来到槐花蜜加在你们的食物当中。不,不仅仅是你们的食物,他将槐花蜜倒入了所有的河流!甚至种粮食也会用槐花做肥料!” 神树成了鬼树,再也不庇佑子民了。 芙姝攥紧了拳头。 说完,少年看着她,眼里带着打量:“白姑娘,你又是如何逃出来的?” “我是从酒楼最高层跳下来的,我流了很多血,然后我就清醒过来了。” 少年听见她的话,不禁侧目,‘他’喃喃道:“你倒是同那些甘愿沉沦的女子不一样。” 芙姝撇撇嘴,她不喜欢这样的话。并不是听腻了,而是她并不觉得这是一种褒奖。 她暗自叹了口气,心知如今还不是追究这些事情的时候。她如今首要的脱离控制已经做到了,剩下的就是将师姐们也救出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