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我是说,以道侣的身份。” “……”芙姝瞧着他微赧的脸,默了默,“那你可能要等很长很长,很长的时间,或许要等到天荒地老,这样你也愿意等?” 青年抬头望向那轮明月,点点头。 他要陪着她,用自己的真心,去换她的心。 山中的时日过得很快,时值中秋,芙姝一大早上便被夏桃慕拉起来做月饼。几个人都不会做,拿着工具,对着荀卿推了半天磨磨出来的面粉面面相觑,好不容易捏成面团,却软得不成形,直接捏成了汤圆。 几人盛了汤圆,坐在院里乘凉。 “我们来聊一下,咱们接下来要面临的问题。你们看,这个世道很快就乱了,新皇是个废物,他后宫纳了不少妃嫔,这几年却毫无子嗣,底下几位兄弟虎视眈眈,可就凭那些仨瓜俩枣的王爷,不是瘸腿就是断手,有的面容毁了近半,根本无法在朝堂主持局面……” 夏桃慕作为一个穿越人士,心中有一个更深的愿景,当一个社会秩序散乱无人治理时,意识形态最为多变,何不趁着这段时间,改变一点东西。哪怕只是一点点,一点点的努力,她也没有白来。 总之穿都穿了,不能白穿! 芙姝握着筷子的手紧了紧。因为无论是瘸腿、断手,还是毁容,全是她干的,但是她怕自己现在说出来吓到夏桃慕。 “他们兄弟相残瓜分土地,民间将动荡不安,还会出现许多组织……” “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芙姝趁她还在组织话语,忽然来了兴致,想她达成某种共识。 “你为何要雇佣她?”芙姝指了指阿禾,朗声问她,“我记得你几日前曾说饭菜不会做就请人来做,那你为何请了一个既不会做月饼也不会做菜的人照顾你的起居?” “我想你是误会了,她其实不算我的员工,我们只是各自找了个比较舒服的方式搭伙过日子而已,她喜欢这种方式,我也习惯这种方式,各取所需,相互尊重。” 虽然阿禾不说,她也早已经将她当成自己的妹妹了。夏桃慕笑笑:“她不会做菜没关系,我会让她拥有不用亲自料理这些事情也能生存下去的资本。” 她知道自己给她发的工钱会被她拿去偷偷买书买笔,而她不想让自己知道,那她就尊重她的选择吧。 芙姝眼中露了些惊讶。 不会做菜也没关系?芙姝头一次听到一个不一样的答案。 大雍的女子从小到大就要被教育主持中馈,操办全家食饮。她们会在处理这些家庭琐事中逐渐暴躁,这些琐事使得再娇贵的世家千金也会抛弃从小习得的琴棋书画,书香世家的才女会抛掉手中的笔杆,侍奉公婆伺候夫君,养育儿女,随着年岁,大多数人会逐渐被消磨成一个被婆家厌弃的无理取闹的‘泼妇人’。 她们可没有选择,只能日复一日地被消磨,心甘情愿地奉献自己,可她们的丈夫与婆家却没有夏桃慕这么宽容,除了打压之外还会从中隐身,至多写点无关痛痒的惋叹性的诗句,说为何本来耀眼的珍珠变成了鱼眼珠?最后就连鱼眼珠也会被消磨殆尽,在一方后宅里郁郁而终,捞不得半点好处。 “原是这样,那我也告诉你一个事情,那些皇子的瘸腿断手,甚至毁容,都是我干的。” 夏桃慕拱了拱手:“真是没想到啊,你是个如此恶毒的女人。” 敢如此光明正大地表露自己的野心,真是‘恶毒’。 芙姝回敬了一句:“你也是。” 敢让一个女子拥有自由选择的权力,真是‘恶毒’。 两人相视而笑,因为她们都从对方的眼睛里望见了某些一致的东西。 芙姝继续问:“你接下来要去哪里?” “江南吧。” 芙姝点点头:“我亦有此意。” 夏桃慕撑着下巴,眼里萦绕着愁绪:“可是我们钱还不够,我们没权,也没势力。” “挣嘛,我们有这么多人。”芙姝笑开了。 过了中秋,夏桃慕卖了宅子,与芙姝一同南下至江南吴郡,吴郡可是鱼米之乡,物产丰美,比起北地常年孤寒,吴郡连风都是轻暖的,拂至面上甚至能察觉出一阵水意。 可是那偌大的街市上,却并无几个行人。若有,也是全身裹着棉袄步履匆匆。 芙姝想拉住一个人询问情况,那人却惊恐地拍掉了她的手,眼里满是嫌恶。放眼望去,只有一家破败的医馆还亮着一盏灯,却也是半明半灭,将息未息。芙姝敲了敲门,开门的药童亦是惊恐地将她推开。 “等等!” 夏桃慕趁着药童锁门之际,往里面塞了一张银票。 那药童停了手,无动于衷地瞧着她。 夏桃慕咬咬牙,又塞了第二张,药童望着那两张五百文的银票,似乎仍在顾虑。 这时门内又传来两声苍老的叹息:“几位请从后门进罢。” 芙姝进了屋,屋内不大,晕着厚重浓苦的药味,令人喘不过气。 角落里的草席上睡着几个年轻的少年郎,衣着鲜艳,眉眼清隽,瞧上去像某个世家的公子。可他们皮肤上裸露的部分都生了血红的疮,有些疮都已经溃烂破皮,露出森然白骨,几条蛆虫附之于上。 “各位可是才入吴郡?” 芙姝点点头。 “您几位来得不巧,如今吴郡全城闹花柳,就连郡守也顶不住染上了疫病,在家中休养呐。” 夏桃慕恍然大悟:“怪不得,那差守懒散得连通关文牒都不查。” 芙姝眉眼沉沉,肃声道:“可否查出是何原因导致的?” “半月前,有百姓在河道中发现了两具被灌了银水的女子尸体,听说那两位是明月楼的头牌,然后过了几日,平时在下游打水喝的人家相继出了事。” 芙姝听得心寒:“为何会被灌银水?” “听说是被那三帝姬的恶灵附了身。” 一时谁都没有出声。一直沉默的荀卿握剑的手紧了紧。 “趁未染上病气,您们还是莫要久留于此罢!” “啊啊啊——好痒——好痒!”与此同时,床榻上传来一阵哀嚎,一阵尿骚味袭击了他们的鼻尖,夏桃慕惊恐地掩住了口鼻。 芙姝深思几许,刚想开口,却被荀卿扯走说小话。 “走了,莫救他们。”他拉着芙姝的衣袖,板着一张脸。 芙姝摇摇头:“我并非观音下凡,那些纨绔是寻花问柳报应所至,但我总觉得那两个头牌死因蹊跷,怕是有内幕,我想今晚去花楼看看。” “不行,你如今内力全无,如若染上疫病怎么办?” 芙姝无奈道:“你忘了我可是医修?” 很快,两人协商出了个结果:让夏桃慕带着阿禾去寻个地方住,然后她跟荀卿再去调查花楼。 “但是我们不能这么去。”芙姝对他露出个阴恻恻的笑容来。 荀卿知道她这是又想算计人了,心下一慌:“你想如何?” 第六十章花柳(下) 夜色清辉如许,芙姝在郎中那儿买了些药材,拽着荀卿来到花街,躲进暗巷,精心伪装了一番。 伪装过后,芙姝又准备跟荀卿商议行动计策,才刚开口,他腰间的剑便开始嗡鸣不已。他警觉抬眸,蓦然发现对面江畔站了个披头散发的少年,面色青黑,额生五眼,眼珠子泛着清透又诡异的蓝,正观察着芙姝与他。 下一瞬,那少年便诡异地消失在原地。 芙姝随着他错愕的目光看去,发现什么都没有:“你怎么呆了?” “无事。”荀卿摇摇头,“也就是撞到了鬼而已。” 芙姝:……? 无惊无险的闹剧过后,芙姝与他潜入花楼,发现许多房间前都立了块小牌子,上面写了些姑娘身体康健一类的词,还有少数没有挂牌子的房间,里头仍传来阵阵颠鸾倒凤,被翻红浪之声。 “不想被灌银水就老实些,给你钱了还不乐意,你以为你是什么良家女,还能不愿意?!” “唔嗯嗯——”屋内的姑娘被高大的男子捂住了嘴巴,面色惊惧又绝望,芙姝目不转睛地盯着,听着女人愈发撕心裂肺的呼喊,眉头愈发紧蹙。 “你为何看那么仔细?”荀卿瞧了两眼,手中银光一闪,剑已出鞘,他头一回知道,原来书中所述的房中术竟是如此恶心! 芙姝叹了口气,语气沉重:“那个男人的那里,有花柳病发的症状,他已经被感染了。” 她心下气愤,忍不住分析了一大通:“这家春风楼是花街里为数不多还正常营业的花楼,我方才听见楼下那老鸨说进门要检查,可她嘴上说得好听,却也只是检查了手脚与面部,那根东西却是根本不看。毕竟这种钱,能赚一次算一次,明面是为了楼里的姑娘好,但这样只能安慰她们勤恳做事,她真正的目的是维护恩客的面子,对姑娘们是完全不负责的。” “蒙上面纱,我们进去看看还有几个被感染了的。” 芙姝正要跃进窗内,又被荀卿拉住:“等等,我这儿有颗解毒丹,你当心些。” “谢谢。”芙姝眸中一暖。 紧接着,荀卿一道剑光拍下,男人便滚落床下,瘫死在地,由于死得太快,甚至连血都没流。 榻上的女子惊吓过度,亦晕了过去。 芙姝捂住口鼻进入屋内,她本来打算动用愈疗术直接给女子进行治疗,可是运功几遭,丹田仍然死气沉沉,她颇有些失望,好在方才买了能延缓花柳发作的药材,她分出几份放在女子床头,又细心地写下嘱咐。 “若是能将这些人烧掉就好了,我改日试试如何炼化尸水。” 忙活了大半个晚上,一间间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