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他对不起她,他今日哪也不去,他就在这陪着她。 门外小英跪在地上,声音颤抖: “王妃一心向往自由,可却因了王爷一句心榆于她,她便葬送了自己的一生。” “王爷,王妃已逝,若王爷还对她有半分情谊,就让她入土为安吧!” 牧随年被她一惊,思绪被拉回了初见时。 那时她虽是小门小户的庶女,可身上却有一股傲气。 她明明是被嫡姐欺负殴打的那一个,她却抬起倔强的那张脸。 “嫡庶有别又如何,姐姐也只配使些腌臜手段。” 第二日,嫡姐欺负庶女的话本子火爆大卖。 一字未曾提及柳茹青,人人却都知道那是柳家的嫡女。 柳父震怒,将柳茹青关在家中,不许出门。 牧随年多方打听,才知道话本子是宋清雪化名择生而写。 那时他觉得宋清雪很不一样,于是他想方设法接近她。 她却说:“西海沧溟、扬州暮霭,那些我都从未见过。我凭什么要被你圈住我的一生。” 她说:“我素来不喜与他人分享,我要嫁的夫君只能有我一人。你贵为王爷,想必是三妻六妾。如此我不愿,” 他笑了,宋清雪才名冠绝京都,不似别家女子固守礼仪,毫无趣味。 于是他许诺:“茹玉,只你一人。” 十年来,他真的做到了。 宋清雪成了全京都妇人最为艳羡的女子。 可他不知,她嫁给他,亦是毁了自己的一生。 第12章 宋清雪自做了王妃后,日日小心。 稍有不慎,言官就会在朝堂上弹劾于他。 于是她恪守礼仪,十年来为他守下了王府基业。 可她再也不能骑马射箭,再也不能随心所欲了。 牧随年有一日忽然发觉宋清雪好似不太一样了。 直到槐娘出现在他面前,他才知道原来女子也可以是这样的。 可以满心依附于他,可以撒泼打滚求他留下来。 那个明媚张扬的宋清雪怎么会不见了呢? 他发了疯似的找,却没找到属于她的任何一件物品。 连同着他为她亲手绘下的带有荷花的物件,也一同消失了。 他早该注意到的,他捶打着自己的胸口。 好痛,她死之前也有这么痛吗。 行至案桌前,他才发现有个精美的盒子。 一打开就能看到一封书信安安静静躺在那儿。 “牧随年亲启。” 牧随年怔了片刻,打开了书信。 书信上内容展开: 牧随年,我曾问你是否相信我们本不是一个时代的人。5 或许你不信,可我就真的那么来了。 你说你只爱我一人,我便真的信了。 可当看到槐娘的那一刻,我才觉得我输了。 牧随年,行至此刻,我不后悔。 爱过一场好过总有遗憾。 我如今唯剩三愿。 一愿我母族小娘安度余生,不受人欺辱。 二愿小英得一良婿,后生无忧。 三愿生生世世不复相见。 眼泪簌簌留下,屋外雷声乍起。 她是什么时候知道槐娘的呢? 他明明藏得那么好。 临死三愿,竟是与他生生世世不复相见。 宋清雪,你当真好狠的心! 他将信捏作一团,狠狠地丢向一旁。 忽而又慌忙地把褶皱抚平。 散着发跪在地上:“茹玉,这是你留给我的最后一件东西,我会好好保管的。” 他忽而又失声痛哭。 “我只是想要个自己的孩子,我有什么错?” “其他王兄妻妾成群,因了一句诺言,我不忍伤害你,连子嗣我都只敢偷偷生育。” “宋清雪,我待你那么好……” “你凭什么离开我,你说话啊,你凭什么离开我?” 回应他的,只有一副冰冷的躯壳。 这寝殿只剩下一片寂静。 牧随年待坐在宋清雪身旁,这几日,竟把眼泪也哭干了。 小英忽然跪在寝殿外:“王爷,奴婢有话说。” 小英三步并作两步入了殿。 “王爷以为王妃为何选择离开?王爷若是只是因了子嗣才将槐娘子养在王府中,那早便该与王妃坦白。王爷你对槐娘真就没一丝爱意吗?” 牧随年瘫坐在地上,嘴里呢喃:“我只是想要个孩子,我何错之有?” “王爷,你别自己骗自己了。你若不爱她,便不会日日诓骗王妃宿在书房,实则是去她房中。你若真不爱她,便不会日日为她洗手熬汤,更不会为她搜罗新奇好物,转而将那支为赠品的珍珠步摇送给王妃!” “你考虑过王妃的处境吗?身为王妃,十年膝下无子,她承受了多少压力和白眼,又受了多少欺辱。可她曾说想要过继一个孩子在她名下,王爷是如何说的?” 牧随年恼羞成怒,颤着抬起那苍白的指节:“你放肆!” 小英重叩在地:“王爷,奴婢以上犯上,求王爷将奴婢贬去王陵为王妃日日扫墓。” 牧随年怔了一下,却听见有人来报。 “王爷,槐娘子那边怕是要生了。” 第13章 牧随年想到自己那未出生的孩子,才惊觉自己还有很重要的事。 “为她办后事吧,去柳府回话,宋清雪生是我的王妃,死也只能入我北康王府的王陵。” 下人们应了声,各自忙去了。 牧随年这才洗了脸,换上了一身新的衣服赶去了西苑。 西苑接生的婆子、郎中围了一圈。 屋内传来凄惨的叫声,响彻了王府。 牧随年的心亦被揪成一团。 几个时辰后,屋内传出婴儿的啼哭声。 “恭喜王爷,是个男孩。” 牧随年终于笑了,这些日子的压抑、痛苦。 在这一瞬间终于消散了半分,他有孩子了,他终于有子嗣了! 他抱起孩子,软软的一团,眉眼很像他。 槐娘轻轻靠在牧随年身上,很是脆弱。 “王爷,我们有孩子了。” “庭芝,”他时而挑逗孩子,时而抚摸槐娘的脸颊。 “我们的孩子就叫庭芝吧。” 槐娘愣了一瞬,又点了点头,才说了句:“好。”2 牧随年全然忘了此刻东边寝殿里宋清雪的棺木还没入土。 那虚无的空间里传出一声冷笑。 “王爷,王妃娘娘应是自缢而亡的。” 当槐娘把这个事实摆在牧随年面前时,他只觉得呼吸紧促,心好似被推入了深渊。 他无力地摇头,语气里只剩下了无奈:“她那么爱我,怎么舍得离开我。庭芝这个名字还是她取的。” 槐娘垂眸,声音轻柔:“王爷,斯人已逝,还请节哀。” 他搂过槐娘:“槐娘,幸好我还有你们。” 他俯下身用脸贴了贴庭芝,动作轻轻柔柔,生怕弄疼了他。 “庭芝,还好爹爹有你。” 过了几日,宋清雪下了葬,入了王陵。 宋清雪的小娘也被柳父关在院中,不得离开一步。 牧随年便只在两个地方待着。 一个是宋清雪的墓前,一个是西苑厢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