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了几息后,他语气僵硬的说:“夜里凉,为何不披外袍就下床?” 不等风瑶说话,他又匆匆从一旁的屏风上取下外袍,扔下一句:“我还有些事,你赶紧休息吧。”便推门离去了。 风瑶怔在原地,眼里渐渐卷起怨恨的风眼。她猛地抓起案上的茶杯一掷,碎裂的瓷片四溅。 话从牙缝里缓缓的挤了出来:“南。苏。” 第十七章 踟蹰 第二日,苍曲如约来接容钰。 第一个去的地方,便是神殿。昨日,只是在广场之上简略的会面,还未真正的进去了解过。 走进神殿,中央供奉的不是神像,而是一个黑色匣子。 “里面放着的是我族一直流传下来的灵珠,几百年来凭借灵珠的灵力维系着越族的福泽。” 苍曲指着那个黑匣子解释道,容钰虽不相信一颗珠子能有这么大的威力,但仍然点了点表示理解。 苍曲也清楚容钰不能理解他们世代的信仰,也不多说,带着他在殿内一边走一边继续介绍。 “神殿里只有圣女和几位长使在,她们也住在殿内,日常的工作就是为族人祈福。” “圣女更是一族的象征,千百年来,都是由圣女守护着神殿。” 容钰一边听着,一边不时的点头。 他看着殿内雪白的墙壁和垂下的红绸,脑袋隐隐有些胀痛,觉得这里有种莫名的熟悉。 走了一会,似有水声传来。越往后走,似有似无的水声便变成了奔腾的咆哮声。 正在容钰诧异之时,苍曲带着他穿过了神殿。 他跨出门槛,抬眼一望,竟觉得来到了世外仙境。 这里满山遍是各色鲜花,还有蝴蝶在其中飞舞,而山崖上垂挂着一条汹汹瀑布。 “那条瀑布下的河就是围绕着整个盘风寨,滋养万人的生命之水,瀑布旁那潭水池,那便是蓄着圣水的天潭。” 苍曲还在说着,半晌,见身边的人没有反应,他侧头看了一眼容钰,后者神情茫然,已经怔怔的出神了。 他顺着容钰的视线望去,远处的花丛中,有人在浇水。 远远的,身子绰约,只看的清那人穿着白衣白裙,头披着白纱。 容钰脑袋泛着空,不由自主的喊了一声:“母亲……” 苍曲顿住,脱口问道:“你记起来了!?” 容钰回过神来,他全然不知自己刚刚说了什么。 看着苍曲眼底还未来得及收回去的讶异,他眉头一皱:“什么?” 苍曲神情复杂的看着他,摇了摇头,说:“没什么。” 那边在浇花的人闻声已经走了过来,待走近容钰才认出那人是南苏。她脚边还跟着一直威风凛凛的白狼,那狼有几分灵性,见到他低下了骄矜的头颅有些示好的意思。 容钰看着这狼有些熟悉,一种莫名的感觉在胸间荡漾着,却怎么也想不清楚,就像有一层浓雾挡住了。 接着,南苏的问好打断了他的思绪。 “容大人。” “圣女。”容钰收好疑虑,笑了笑,“这里风景很好,就像我曾经来过一般。” 就连容钰自己都没有注意到,他踏入越族不过两天,已经说过很多遍对这里很熟悉了。 他是快要想起来了吗?南苏神情复杂的看着容钰,嘴唇微抿。 苍曲接着提醒要去走访别的地方,二人正准备向南苏道别,就见南苏在天潭里盛了一银壶水。 “恰好我也要去寨子里给大长老送圣水,便一起吧。” 苍曲深深的看了一眼她,没有说什么,容钰更是没有意见。 三人走在寨子里,容钰走在中间,一路闲谈。 越族人的生活十分闲适,日出而作日落而归,孩童就在道上玩耍。 与盛安的繁华嘈杂截然相反,这里有的,是沿途树林里的鸟啼风吹。 “这里很好。”容钰突然开口赞叹,“阡陌交通,鸡犬相闻。黄发垂髫,怡然自乐。” 苍曲还未开口,倒是南苏先接口道:“在大人眼里,越族如同桃花源?” “这里,让人很舒服。”容钰想了想,“汉越时有战火,但你们仍能保持赤子之心,实属难得,值得我们敬佩学习。” 南苏停住了脚步,“那大人想不想永远生活在越族?” 容钰看着她的眼睛,一个‘想’差点脱口而出。但他犹豫了,他身后还有很多人,有家庭,这些因素像团棉花堵在了他的喉间,令他说不出话来。 南苏见他踟蹰,便知晓了他的答案,她转过头,重新抬腿前行。 “也是,尊夫人水土不服,还是不要久住得好……” 一旁玩闹的孩子没有看见来人,倒退着跑着,猝不及防撞上了南苏。 南苏反应不及,歪斜着往旁倒去。这时,一只手穿过她的腰,稳稳的扶住了她。 是容钰。 手里捧着的天潭水,也因为碰撞滴洒了些出来,溅在了容钰的手上。 如火灼般得疼痛从手背一路蔓延到头脑,容钰登时一震。 一些奇怪的画面,向画卷一般出现在他的脑海里。 第十八章 一无所获 那些画面闪得很快,容钰根本没来得及抓住一丝,只留下心里无端的烦闷。 他拿开了手,带着歉意拱手:“多有得罪。” 南苏摇了摇头,她的心还在跳得乱,淡淡说:“多谢大人。” 接着,一路无话。 在不远后的分叉路,南苏与二人的方向不同,她便向二人告辞。 容钰看着她离开的背影,刚刚碰过她的那只手搓了搓,心里不知道是什么感觉。 苍曲将一切都看在眼里,他语调轻飘,慢条斯理的说:“大人在越族要待多久呢?不知能否赶上我和圣女的一杯喜酒。” 容钰惊诧的看向他:“你和圣女订婚了?” 苍曲不置可否的笑了,也没说答案。 容钰忽略心里的不适,不愿继续这个话题,抬起脚:“下一户人家是谁?” 另一边,南苏送完圣水便去了神殿的藏书楼,翻找所有与失忆的相关的书籍。 容钰第一次的失忆可以说是坠崖引起,但是这一次的失忆呢?如果是因为病,那是否会有后遗症呢? 这些想法担忧充斥着南苏的脑海,她做不到坐视不理。 不管容钰是否想要恢复记忆,那都是他的选择。 她只想知道真相,同时她不能让容钰成为别人手里,任意摆弄的棋子。他属于他自己,而不是别人满足自己私欲的物件。 阿大趴在她的身边,懒懒的打了个哈欠。南苏揉了揉它大大的脑袋:“好孩子,你先睡吧。” 接连几天的彻夜无眠,一无所获。 晨光再次铺满地面,将烛光掩盖,又是新的一天。 南苏失望的收好书,她拍了拍狼头,略有些疲惫的走出了藏书阁。 今天是小满,按照惯例,圣女需要开坛祈福求雨。 夏季多雨,农作物才会茁壮成长,寨民一年的丰收皆看此。 容钰到的时候,仪式已经开始了。 他举目望去,雪白的石砖上,有人赤足在上面起舞。 华丽的红色祭祀服袍,上面用金线绣着貔貅麒麟凤凰等寓意吉祥的神兽, 头发如数披着,手腕脚腕上戴着铃铛,摆动见叮咚作响,有节奏的铃声就是最空灵的曲子。 舞者或划为雨滴,或变成禾苗,随着乐声舞蹈旋转。越转越急,最后一个音符骤停,她也随之双腿交叠蜷坐在地。 静默半晌,舞者才缓缓起身谢礼。这时容钰才看清,台上的人,是南苏。 这一刻,容钰恍若听见了心若擂鼓。 砰砰,砰砰。 祈福完,又是族人的欢庆,大家依旧可以手拉手上前跳舞。 容钰看着质朴的族人,脸上洋溢着喜气满足的笑容,对越族是蛮夷这种想法已经完全改观。 父亲每每提到越族时,表情永远都是厌恶的,像是在讨论一个什么不堪言说的腌渍地方。 待回到盛安,他定要好好再与父亲辩驳一番越族风土人情。 暗想间,余光瞥见南苏从祭坛一侧的台阶上下来。 南苏走一步顿一步,祈福舞耗神耗力,她几乎是咬着牙强撑着跳完的。 在离地面还有几层台阶的时候,她眼前忽地的一黑,往前跌去。 没有预想的疼痛与惊呼,南苏恍惚扑进了一个坚硬有柔软的胸膛。 她抬起头,眼前一片模糊,喃喃的喊:“阿容……” 第十九章 空空荡荡 容钰心里一动,接着,怀里的人就被他人接过去。 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