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么?”叶崇磬微笑着问,“我还以为你听不出。” “学琴和学画一样,一学十年,若是不像老师,那不是成了数典忘祖?”屹湘半转了身。唱片中叶崇磬对曲子的演绎,技巧已经称得上娴熟,风格清新中有些稚嫩,听起来真舒服……也许他继续走这条路也是可以的。有些人就是这么聪明的让人气馁,不管做什么,都有那个能力做到好。 叶崇磬笑笑。 “老师问,叶你要报考茱莉亚吗?我说不。没有志向成为大提琴演奏家。他说,叶,如果你坚持下去,会做的很好。他还说我是个会将事情做到极致的人。” 屹湘看着叶崇磬唇边的微笑。 “听起来不太像在夸奖我是不是?像是在说我是个偏执狂。不过我承认如果是我心甘情愿去做的事,就一定要做到我认为的最好,并不计较代价。”叶崇磬将音乐声再调低些,“睡一觉吧。睡起来就看到海了。其他的,先不要想。” 屹湘过了一会儿,才闭上眼睛。 叶崇磬看了一眼屹湘的手,还是很紧的攥着手机。这说明她根本就毫无睡意。他试了一下出风口位置的冷风。 还好。不冷,也让车厢内不热。是很适合休息的温度。 他有个电话进来,看看号码,并不接。电话随后便进入语音信箱。 他松口气。 手机早就调至静音。他没关机,已经告诉Sophie除非非他处理不可的事情,都不要打电话通知他。这几天他本应该寸步不离办公室的,可眼下看起来,起码今天他绝对是不会在办公室里出现了。 他暂时不去想回去之后会有什么样的麻烦事,至少他的麻烦并不是迫在眉睫的,眼下最大的麻烦,并不是他自己的。 此时他开着车在凌晨三点的高速路上,除了偶尔遇到一辆大型货车,几乎没有同行的车子,这让他油然而生一股孤独的感觉。 …… 清晨五点半,在平常日子里已经亮透了天的时间,天仍然是暗灰色的。通往城市的道路两边偶尔有亮着灯的警车,和穿着带荧光条制服的警察。 屹湘先看到警车,车顶一闪一闪刺目的警灯,让她心里一跳。 叶崇磬在警察对他们做出停车手势的时候缓缓的将车子停下,天阴沉的像是夜晚,没有雨,风很大。 他打开车窗,警察往车内看了看,问他是往哪里去,是不是去机场。 叶崇磬看看远处的立交桥,回答说不是,我往市中心去。 警察的制服被风吹的鼓起来,对他挥着手说不去机场就好,那边的路已经封了,往市中心去就顺着这条路上桥,一直左转……他说着再看了一眼车内。补充说台风来了,路上注意安全。到达之后目的地后非必要尽量减少外出。 叶崇磬和屹湘同时客气的说了声谢谢。 关了车窗,叶崇磬嘴角牵了牵,说:“总说择日不如撞日,这下撞到了个台风天。”他看了看时间,开车上了立交桥。 屹湘说:“离港交所开市还早,把我送到了,你就去酒店休息吧,还能睡一会儿。”她路上几次要换叶崇磬一会儿,他都没有同意,就这么一路开过来了。此时若是细看,就能看出他有些倦色。 叶崇磬歪头,说:“你总让我意外。怎么知道的?” “又不是什么天大的秘密。”屹湘舒了口气,说:“我虽然不太懂,财经新闻偶尔还是看的。”她是忽然想起来的,陆续的有消息出来,恒泰在收购粟氏。这种大规模的收购,不是海啸,也是台风吧? 叶崇磬笑笑。 “谈判呢,谈崩了?”屹湘问。以叶崇磬跟粟家的渊源,采取这种当面锣对面鼓的方式,恐怕这个决定作出的并不容易。她忽然就想起那心高气傲的粟茂茂来。虽说是在商言商,可心爱的人站在自家利益的对立面,该是怎么样的煎熬? “两手准备、两步走。”叶崇磬说。他并不隐瞒。何况今天之后,隐瞒也毫无意义。“希望最后还是回到谈判桌上来。这样彼此都不至于耗费更多。” “胃口不小。”屹湘说。 第二十九章乱云薄暮的惊回(三) 叶崇磬拍了下方向盘,有些不以为然的说:“这我不否认。但实际上,也是势在必行而已。” “粟氏不像看上去那么无懈可击?”屹湘问。 叶崇磬又笑笑,看她一眼,说:“可以这么说。” “难怪崇碧说,放你去做数学家,实在太可惜了。”屹湘摇着头。 “有时候我宁可做数学研究。”叶崇磬看看路况。这一段走的非常顺利。不知道是不是这样轻松的聊天的缘故。 “在普大,一笊篱下去,能捞出三五个数学家。做数学家你会沦为平庸;做银行家,你更有机会成功。” “这是奶奶的原话。”叶崇磬拿起一罐咖啡来,示意屹湘要不要。 “崇碧说的。阻止不了她炫耀她那个了不起的哥哥。”屹湘说,“谁让我没的炫耀,我那个已经被她收了。” 叶崇磬笑。慢慢啜着甜兮兮的咖啡饮品。 气氛难得的轻松片刻。他只希望能够延续的久一点。 “比如呢?”他问。 “好像不久前方家有个融资计划找上恒泰,被你否决。崇碧说可惜那天她没赶上你跟爷爷顶牛儿。”屹湘说。 叶崇磬点头,有点不好意思,说:“这种事她也说。”因为这件事被祖父借题发挥当着一家人的面教训他。他就是占理,那么当众顶撞祖父也实在是不合适。 “后来听说恒泰没接的案子,粟氏接了。据我推测,这恐怕也是粟氏的败招之一。仅仅冲着这一点,粟氏的呆账坏账率低不了。你这笔买卖,做的到底划算不划算,也很难说。只不过有时候生意不见得要立马儿看到结果……就说你那个支持汽车工业海外并购的案子,赚未必会赚到,交换的得来的政、策、利、益,却是史无前例的。” 叶崇磬眉展了展。这个他们第一次见面,就伶牙俐齿的算计他钱的丫头,头脑里面赚钱的道道儿绝对不止一点两点。他清了清喉,说:“这个么……” “这个不可说。” “这宗买卖被亚宁笑话了大半年。”叶崇磬笑笑,“可以说,但不可以公开说。” “要我换你一下吗?”屹湘问。叶崇磬看上去没有疲劳之色,但还有很长一段路要赶。 “你方向感好过我?” 屹湘摇头。 叶崇磬道:“那就坐着吧。我保证把你安全送到目的地。”他将手边的牛奶递了一盒给屹湘,“回来半年,肠胃是不是早就适应了?” “嗯。”屹湘原本不想喝牛奶,看了一会儿牛奶盒子上那飘逸的标记,“蒙文吗?” 叶崇磬迅速的念了一遍,说:“是蒙文。” “你还会几句?”屹湘问。叶家是有蒙古血统的。 “也就是几句而已。”叶崇磬说,“爷爷是精通的。这行字,是有天看广告,跟爷爷学的。爷爷就说,现在能跟他说几句蒙语的老头,也都不在了……人生不就是这样,虽然高寿,可是看着朋友们一个一个先自己而去,总归是件难过的事。” 他说着,转了下头。 屹湘没有接话,不知道此时在想什么。 咖啡连喝了两罐,甜的腻住了喉咙。他又不住的喝水。 “担不担心你的官司?”他问。 “担心。但是不怕。”屹湘说。 叶崇磬点着头,和缓的说:“没什么好怕的。看上去很难的局面,找对了角度,破局也只是手起刀落。” 屹湘看他。 “要说,亚宁竞标IEM也好,恒泰追逐粟氏也罢,我们这点小打小闹都不算什么,论市值论规模,IEM和粟氏都不算很大的盘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