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大神书铺的老板宋晚,亦是这千叶县这众多书铺中唯一的一个女老板。 纵使风翎民风开放,但女子仍是在家相夫教子的居多,鲜少抛头露面的,如宋晚这般的更是少之又少。 程言舟沉吟思量间,两人已穿过厅堂,来到后院。 宋晚带他去了最北面的厢房,吩咐道:“把床上那件衣衫换上后便来东厢房找我!“ 随即房门被关上,脚步声渐远。 程言舟走到床边,随手抓起那件衣衫抖开,手臂登时僵在半空,唇角冷不丁的一抽,整张脸瞬间阴沉下来,透出肃杀之气。 这衣衫的上半身也不知用了什么特殊布料,竟如蝉翼般轻薄,阳光落下来,通透晶莹,根本无法用来蔽体。 此外衣襟处还开得极大,袖摆又剪裁得极短,这种豪放又大胆的款式风格,完全超出程言舟的认知范围。 这女人竟敢让他穿这样的鬼东西! 另一头宋晚等了许久,不见人来,又只得亲自来请。 敲了门却无人应,推门便见男人正坐在桌前,神情悠闲地喝着茶,身上穿的俨然还是先前的那件衣衫。 视线越过他落到床边,登时美眸圆睁,盛满震惊! 那件她花了高价定制的衣衫竟碎裂成了两截,一截被倒挂在床榻上,还有半截则凄惨地“横尸”于地。 宋晚飞奔过去,扯下床上的布料,愤然质问:“这是你干的?” 程言舟却不置可否,面上神色如常,修长的玉指把玩着手中的茶杯,漫不经心地吐出两个字:“手滑!” 手滑能把衣服搞成这样,这小子骗鬼呢! 不等宋晚发难,程言舟已起身,长腿一迈,靴子踩上落在地上的半截衣衫,目色冰冷,语气极为不屑道:“如此偷工减料,伤风败俗之物,就该弃之如敝履才是!” “什么偷工减料,你懂什么!“宋晚大声驳斥:“这可是我好不容易托人寻来的西域衣衫,用轻薄如蝉翼的绢纱制成,令穿着之人在阳光下透出一种别样的朦胧美!” 听她言辞凿凿说完这番话,程言舟嗤笑一声。 原来伤风败俗的另一种说法叫朦胧美,呵,当他瞎还是傻呢! 这件衣衫宋晚可是花了大价钱的,如今竟被糟蹋成了这番模样,心中极为恼怒。 正欲出声好好训斥眼前人,话已经到了嘴边,却被男人身上那股强大的气场所震慑,生生哽在了喉咙里。 程言舟双臂环胸,眼神锐利如刀,居高临下地盯着她,饶有兴致地想听听她还能如何诡辩。 宋晚却寒意陡生,气势上瞬间就落了下风,明明对方什么话都没说,却生出自己已然输掉的错觉来。 不过就是仗着自己生了一副好皮囊,嚣张什么! “宋老板,人来了没啊,怎么这般慢!”廊上传来不耐的催促声。 “马上就来!” 回完话,宋晚偏头又望了眼程言舟身上那件衣衫,样式虽陈旧了些,可到底是人长得好看,穿什么都不差! 无声叹了口气,心道罢了,等办完了正事,再同这小子算这衣服的帐。 第三十一章 两人到了东厢房,宋晚便笑着同书案前的男人赔不是:“陈师傅,让你久等了,咱们可以开始了! ” 那男人气质儒雅,一身文人打扮,留着两撇小胡子,看起来还算和气。 见到宋晚身后的程言舟时,眸中透出几分惊艳之色,摸着小胡子,眯眼轻笑:“宋老板可以啊,哪找来这样的绝色!“说话间视线下落,又迟疑起来:“只是……这衣衫怎么和先前说的不一样呢?“ 一提衣衫,宋晚就来气,斜悌程言舟一眼,偏头压着声音道:“这衣衫倒是其次,人长得好看便行,我相信陈师傅你的画技,你若按我的要求好好画,酬劳上自然不会亏待了你!“ “哈哈,好说好说,我就喜欢和宋老板这样的爽快之人合作!” 陈师傅眉开眼笑,说罢已把宣纸在案上铺开,着手研磨,摆出要大干一场的架势来。 宋晚步履纤纤地走到程言舟面前,视线触到那双深邃的眸时,没来由的底气不足。 脚步顿住没再靠近,而是隔着几步之遥,命道:“等会儿,你便这样老实站着!“ 程言舟却蹙着眉,眼睫半垂,并未回应。 见人无动于衷,宋晚气得面色涨红。 明明她才是雇主,此人态度竟是这般嚣张。 宋晚一个大步上前,仰着脑袋高声嚷道:“喂,我同你说话呢,听见了没!” 一阵栀子花香被女人晃动的衣袖带着扑到鼻尖。 不同那些刺鼻的脂粉味,清新淡雅的味道,如夏日里的温柔晚风,隐隐消散了心头的燥热。 程言舟收敛思绪,竟觉得有些好闻。 微凉的视线垂落,对上那张近在迟尺的粉嫩脸颊,难得好脾气地应了一声:“恩。” 此前他确实走了神,却是在琢磨这两人到底想搞什么鬼,心中已有了些许思路。 眼下并不着急表露身ᴊsɢ份,想坐等鱼儿自己上钩,露出破绽,再慢慢收网。 这声“恩”倒显得格外温顺乖巧,与男人早前冷漠的态度大相径庭。 宋晚愣了楞,水眸轻眨两下,一时不知说些什么,索性转身直奔案前给陈师傅打下手去了。 早前林宜从大牢里出来,同宋晚绘声绘色地说了黑市的话本。 得知那些话本用人物画像来哗众取宠,夺人眼球,由此便萌生出了效仿的念头。 总之只要能提高话本的销量,什么法子她都愿意试上一试。 那头陈师傅已备好了笔墨纸砚,眯起一只眼,拿笔对着程言舟的身形比划半晌,终于毫不迟疑地落笔。 瞬间那笔墨如游龙般在纸上翻飞游走,又像似舞了一套行云流水的剑法,笔墨挥毫间刚柔并济,淋漓酣畅。 少顷,眼前男人俊朗的面容已缓缓跃然于纸,逐渐鲜活起来。 不仅五官被描摹的分毫不差,连眉目间的神韵亦刻画的如出一辙,甚至连衣襟上的花纹都精细到纤毫毕现。 宋晚盯着画像,看的眼睛都直了,心觉自己果然没有请错人,是个高手! 身为外行人不过是看个表面,听宋晚在旁夸得天花乱坠。 陈师傅却愁眉深锁,支着下巴没说话,显然并不满意自己的发挥。 从事画师行当数十年,他向来力求完美,喜欢精益求精。 男人的相貌身形自然无可挑剔,但是这画,却是怎么看怎么别扭,又说不出哪里不对劲。 盯了半晌,视线落到男人的眸子上,总算咂摸出了点味道来。 这眼神实在是太凶了! 森寒锐利地像头雪山的孤狼,仿佛下一秒就会对人亮出锋利的爪子,将其吞噬的连残渣都不剩。 好的画师不仅要画的像,更要顾虑到画像的用处。 即是放在话本上头的,当然是为了让人有买的欲望。 这般凶神恶煞的表情,就算人长得再好看,只怕也会把人吓得退避三舍。 陈师傅在心中斟酌语句,十分客气道:“这位小哥啊,咱能不能别板着一张脸,笑一笑!就像这样!“说着还咧嘴亲自做了个示范。 “你确定?”程言舟扬眉,沉声问。 陈师傅理所当然地点了个头。 不消片刻,眼前男人面皮绷的更紧了些,唇角微不可见地向上勾了勾,十足地皮笑肉不笑,让人看不出表情。 陈师傅晃了两秒神,发出质疑:“这算……笑了?” “怎么?没有吗!” 程言舟口气挑衅,眉眼间是毫不遮掩的阴郁之气,仿若来自地狱的幽冥,杀气腾腾,盯得人头皮发紧。 案上之人瞬间被吓得手腕一抖,连笔都握不住了,“啪嗒”一下砸到纸上,戳出个黑色大窟窿。 陈师傅脑门上满是冷汗,倾身靠近宋晚,将声音压得极低:“宋老板,我看你这是花钱请了个大爷吧!“ 宋晚面色极为难看,尴尬地笑了两声。 身为大财主,竟要反过来看那小子脸色,这叫个什么事,若不再灭灭他的威风,岂不是要给旁人看了笑话去。 宋晚咬着牙,把腰杆挺直了些,硬气道:“莫急,等到画双人画像的时候,我便让他好好瞧瞧本老板的厉害!” 听她如是说,陈师傅心觉有意思,倒有些期待她要如何收拾对方。 “不过,此人这般不配合,当下如何是好?” “那还不简单,你自由发挥便是……” 宋晚冲他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后者瞬间恍悟,不再多言,提笔继续作画。 间或女人修长的手指又时不时地点在画像上,厚颜无耻地提出要求。 “这衣襟再改得大些!要能看见腹肌的那种!“ “袖摆太长了,再短些!" “衣服上色太重了,要轻薄通透一点……” 此话说者声音洪亮,口齿清晰,面上敲不出半分羞涩。 听者却已是面红耳赤,指尖微颤。 陈师傅面皮薄,惊诧全写在脸上。 心里唏嘘再三,惊叹宋晚果然非寻常女子,竟能如此大胆且从容地说出这番羞耻的话来,让他甘拜下风。 财主发话,他只得尴尬赔笑,提笔一通改,半晌又问:“如何?” 身边秀眉半拢的女子,终于巧笑嫣然,拍手称赞:“妙啊!甚好甚好!” 程言舟沉着脸,眉心紧蹙,案前两人时而交头接耳,时而还能听到宋晚发出的诡异笑声。 而他俨然被当成了空气! 一声冷哼骤然打断两人作画的闲情雅致。 宋晚抬眸见男人面上透着不耐与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