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王府没出两日,裴思渡便总有借口宿在书房。
我怎会不知,裴思渡心中还挂念着西苑那个娇俏可人的槐娘子。 后来裴思渡在我这刚坐上一刻,就会有人来寻。 未等他开口,我就会大度赶人:“王爷公务繁忙,臣妾就不留着用晚膳了。” 裴思渡后来便也不再找借口,只在这里吃一盏茶就匆匆离去。 茶凉了,我的心也早已凉透了。 唯一挂念的只有柳宅那个不受宠爱的小娘。 或许是母女连心,一向不登王府的怜娘子第一次上了门。 我看着母亲带着的几盒糕点泪了目。 我知道买下那几盒糕点定用了小娘好几月的月银。 我上前紧紧抱着怜娘子,不禁哽了声:“娘,你对我真好。可女儿却不能时常在你膝下尽孝。” 怜娘子一脸宠溺,她笑着摸了摸我的头:“傻姑娘,你早早生下个孩子才好让为娘放心。娘听说淮阳老家有个奇人,十个怀不上的孩子的妇人用了他的药九个能好。这不,费时几个月终于拿到了药方。” 她小心翼翼地从怀里拿出一张用帕子仔细包好的方子,已经有了好些褶皱。 想到日后怜娘子失去我便真的只能孤身一人。 我终是忍不住,扑在了怜娘子的怀里。 犹如出嫁前一晚在她怀里嘤咛,此刻亦是泪眼婆娑。 我像个小孩:“娘,我舍不得你……” 怜娘子也宛如幼时,拍哄着我:“乖,娘又何尝不想时时见到你呢?”6 我又拉着怜娘子说了好些体己话,将首饰盒强行塞给了怜娘子这才放她离去。 临行前,怜娘子又再三叮嘱,药方要按时吃。 等到裴思渡来时,怜娘子已离去多时了。 他一眼就注意到了桌上的药方。 未等他开口,我就冷冷打消他心中的疑虑:“我小娘送来的药方,但我不打算吃。” 裴思渡愣了一下,柔声说道:“这药方毕竟是民间偏方,不吃也好,免得吃坏了身体。” 裴思渡那夜没借口去书房,只是轻轻搂着我入了睡。 …… 翌日晌午,身边的婢女来报:“王爷又在厨房忙碌着,娘娘好口福。” 这些日子常常听说裴思渡在厨房忙碌,我却从未喝过他的汤。 我干脆起了身,刚行至厨房门口就看见他们二人在亲昵。 我这才发现裴思渡打发走了所有的下人。 槐娘靠在他的怀里,他一口一口吹凉喂进她的口中。 裴思渡眼里满是柔情。 行至此刻,我才发觉我完全成了被摒弃的那一个。 裴思渡连片刻温情都未曾给过她了。 我冷笑了一声,转身回房,宣纸淡墨,又是一笔。 我捂着胸口,试图让喘息声匀过来。 后来发现喘息越来越急促,原来我什么都控制不了。 控制不了他爱上别人,也控制不了心痛。 我站起身来将裴思渡绘上荷花的那些物件都一同拾捡丢到了院中。 转身又进了房,手里拿上一个木匣。 火光燃起,日久经年,那些物件最终都成了一滩灰烬。 火光映射下我的脸看不出一丝涟漪。 我打开木匣那一刹,思绪好像被拉回了未出嫁前。 我只是小门小户的庶女,可他确是尊贵的王爷。 我曾退缩:“王爷,我不想为妾。” 裴思渡便日日差人来送信:“你往前走一步,往后九十九步自有我来走。” 爱吗?大抵那时是爱的。 可我如今只想消失得彻彻底底,连带着我们的回忆。 熊熊烈焰,我亲手葬送了我们的过往。 烧下最后一封信:“长乐未央,长毋相忘。” 我终是流下一片温润,微闭双眼。 身子却止不住地抖:“裴思渡,就当我们从未遇见。” “以此良辰,惟愿生生世世不复相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