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关“啪”的一声打开顶灯。却见刚刚还站在她身边的程雁云猛地退后,如同躲避洪水猛兽一般,飞快地站到离她最远的墙角,目光盯着房顶的一角,腰背立得挺直,身体紧绷,仿佛随时都要落荒而逃。 “你干嘛?”曲映水不明所以,下意识地朝他走了几步。 “你……你先把衣服穿上。”程雁云又往后退了一步,几乎要贴到墙上。他面对着白墙,鼻息更为急促,急得一个劲儿向后摆手,催促曲映水快点套上外衣。 曲映水被他的过度反应吓了一跳,狐疑地低头一瞧,登时脸红得如同天边瑰丽的火烧云。她慌慌张张地把程雁云的防晒衣套在身上,浅灰色的面料,又薄又透,罩在身上依旧能隐约看到少女玲珑的身段。虽说是掩耳盗铃,但总归要比不穿更好。 “你回头吧。”曲映水声如蚊蚋,双臂环抱在胸前,生怕露出什么不该露的部位。 程雁云这才缓缓转身,他身量本就颇高,平日里和曲映水对话,免不了俯视。可现在他却像个睁眼瞎子,目光一直在她的头顶逡巡,视线飘忽着,连她的脸都不敢看。 四十八、雨夜情迷 曲映水低着头,含胸驼背地猫着腰走出厨房。程雁云目光飘忽地走在她身后,心慌意乱之下,险些被之前扔在地上的扫帚绊个大跟头。 他把扫帚捡起来立到墙角,回头却见曲映水径直朝门口放着的那块长方形木牌走过去。她去而复返,难道只是为了给他送这块牌子? “这是什么?”程雁云心下一动,仔细端详这牌子的形状大小,竟然有几分莫名的熟悉。 曲映水不说话,只是默默地把牌子翻了个面。 “八方面馆”四个大字赫然出现。 正红色的木头牌匾早已老旧不堪,被雨水一淋,颜色更深,暗红如同凝固的鲜血。烫金的大字被时光磨没了光泽,可偏偏晶莹的水滴落在上面,灯光一照,像是镀了一层金似的,闪闪发光。 “招牌还在?”好半天,程雁云才颤抖着声音问她。他以为面馆翻新重装之后,那些旧物混着装修垃圾早已不知被扔到哪里去了,没想到,这块陪了他二十几年的旧招牌居然在曲映水这里。 “我以为,大姑早把它扔了。”他喃喃自语,抖着手走过来,轻轻触碰着这块失而复得的珍宝,“新换的招牌是好,漆面簇亮光鲜,牌匾又大又沉,可在我心里,却远远比不上不上这块旧招牌。” 曲映水明白他的意思。听她爸妈说,这块旧招牌自打程爷爷在时便有,历经几十载风雨,承载了程家几代人的心血。在雁云哥的心里,它早就是程叔的精神象征,其意义远非一块光鲜亮丽的木头牌子可比。 “擦擦吧。”曲映水拿起抹布走过去,却被程雁云拦了下来。他接过抹布,蹲下身子,一点一点仔细地擦拭着旧招牌,吸去水渍,擦掉尘垢,显出了招牌本身的古朴大方和端庄厚重。望着那褪色的漆字,陈雁云的眼中忽的滴下几滴泪水,他飞快地用手抹去,可还是被身后的曲映水看到。 “几个月前,面馆装修,我路过时看见新的招牌高挂,这块旧招牌扔在了地上。那时,我也不知道你会回来继续经营面馆,只是一看见这块招牌,我就想起曾在面馆的日子,便捡回家去做个纪念。” 曲映水默默低垂下眼睛,只是她实在没想到,这块被藏在门后的旧招牌,居然在此刻派上用场。 程雁云攥着匾额的手青筋暴起,他哑着声音问:“映映,刚刚二姑说的你也听到,你觉得苏老板开出的条件怎么样?” “说是请程家人去做大师傅,可程家能被人称一声师傅的现在也只剩你了,你会去吗?”曲映水问得直接,到了这一步,也没什么不能直说的。 程雁云苍白着脸摇头。 “就算你肯为了程家去当牛做马,可也只是个站在锅边削面的师傅。这招牌和秘方一旦易了主,面馆经营的是好是坏,全凭苏老板做主,跟程家再没有半毛钱关系。”曲映水见过不少卖掉秘方的小店主,对他们来说,或许这是一条不错的路,挣了快钱,少了辛苦。可程雁云和他们所求不同,他这次回来,只为重振八方面馆,完成程叔遗愿。一旦卖掉祖传的基tຊ业,就意味着他永远不能得偿所愿。 这些道理程雁云岂能不懂?可他想不通的是,利欲熏心的二姑也就算了,口口声声支持他的大姑怎么能不懂?花别人的钱振兴面馆?他们是脑袋被驴踢了,才能这么异想天开,以为天下真的有免费的午餐。 “雁云哥,我不是程家的人,按说是没什么立场说这种话。可我吃了程叔十几年的面,我得替他说一句。” 曲映水蹲下身子,靠在程雁云身边,把手轻轻覆在了程雁云的手背上。被大雨浇了满身,她的手凉得像冰块一样,肌肤相触的那瞬间,程雁云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如果是程叔,他不会接受收购的。”她一字一顿地说道,目光透过招牌,像是看到了那个憨厚倔强的老人,他的一生都献给了这家小小的面馆,期待着能够把祖宗留下的心血发扬光大。如果他在世,怎么会把祖宗心血拱手于人? 程雁云回头望着曲映水,她面容柔和,眼神平静,可说出的话却带着雷霆万钧的气势。 他忍不住苦笑,她一向比自己更加坚定。过去是,现在更是。 比起自己这样不争气的儿子,老爹会不会后悔,没有映映这样听话懂事的好闺女? 想起老爹,程雁云鼻尖一酸,眼泪又涌了上来。他双臂一展,把曲映水搂入怀中。曲映水慌张地挣扎几下,却发现他力气极大,把她困得动弹不得。 “映映别动,让我抱一会儿。”见她不再挣扎,程雁云这才慢慢把脸埋进了她的肩膀。眼泪温热,流出来的瞬间便没入曲映水的外衣中,不一会儿,曲映水的肩膀便濡湿一片。程雁云的头发长了一些,毛茸茸地扎在她的脖子上,曲映水痒得直发抖。她忍不住扭动身体,可又被程雁云一把捞回,继续牢牢地搂在胸前。 少女体香混着雨水的潮湿气味钻入鼻中,程雁云纷乱的心绪慢慢宁静下来。眼泪流干,他心里终于有了成算。紧圈的胳膊一松,曲映水便重获自由。 她羞赧地后退,慌乱中差点碰倒牌匾。 虽说套上了外衣,可曲映水还是浑身湿漉漉地带着寒气,先前窝在程雁云温暖的怀抱里,她觉得浑身暖洋洋的,感觉不到半分凉意。刚一离开,冷风从四面八方涌来,拂过冰凉的皮肤,激起一阵颤栗。 程雁云察觉到她细微的颤抖,他犹豫片刻,小声提议:“映映,你把湿T恤脱下来,换上我的衬衫。” “那怎么行?”曲映水下意识地拒绝,她穿程雁云的衬衫,那程雁云要穿什么? 程雁云知道劝不动她,干脆拉着她的手,一把将她从地上拽起,半推半拉地把她推进厨房。曲映水还没反应过来,就见眼前的男人连扣子都不解,直接抓起衬衫下摆,往头上大力一掀,便把衣服脱了下来。露出的腹部平坦紧实,隐约还能看到肌肉轮廓。 曲映水惊叫一声,急忙躲入门帘后面,不敢再看。 程雁云伸手把衬衫递了进来:“换上,把防晒衣脱给我。” 曲映水岂有不应,她生怕自己不答应,程雁云就会一直光着上半身等在外面。她小心翼翼地脱掉湿漉漉的短袖T恤,使劲儿一攥,还有滴滴答答的雨水落下来。胸衣也已经湿透,海绵垫里浸了水,又湿又潮。曲映水抽了几张纸垫进去,这才觉得略微好受一点。她慢吞吞地扣上衬衫的扣子,来自程雁云的体温将她轻轻包围。 两人撑着伞出了门,外面雨势正盛,积水已没过小腿,程雁云背起曲映水,啪嗒啪嗒地踩着水朝小区奔去。曲映水像只树懒似的趴在他的背上,不管怎么颠簸,手里的雨伞总是不偏不倚的罩在程雁云的头顶。 一口气跑到家门口,程雁云喘的厉害,一口气没倒过来,险些把肺咳出来。曲映水忧心忡忡地给他拍着背,垂在一旁的手里却被塞进一个触感冰凉的小玩意儿。 借着楼道昏暗的灯光一瞧,是个小巧精致的钥匙链,上面挂着一个憨态可掬的玩偶,圆圆的丸子头,弯弯的笑眼,细看之下,竟与曲映水有几分相似。 程雁云边咳边笑:“生日礼物,像不像你?” 曲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