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被迫接受这个事实,红着眼再问:“……尸首呢?” “沈君仪被乱刀砍死,尸骨无存。沈大将军尸身被敌军所获,挂在天堑城城门,振奋敌军势气。” “轰——!” 随着容鹤行话落,晴天之上突然一声雷鸣轰响,顷刻间滂沱大雨落下。 沈洛晚只觉一股晕眩之意直冲大脑,她后退半步,差点摔倒。 她不敢想象,生前顶天立地,安若泰山的伟岸父亲,死后居然受到如此奇耻大辱! “为什么……不派人夺回父亲的尸首?”沈洛晚的声音都在颤抖。 容鹤行冷漠道:“一个毫无用处的尸体,不值得更多人为之赴死。” 沈洛晚不敢相信,这句话居然是从容鹤行的口中说出! 她父亲可是他的救命恩人! 面对他的死亡,以及死后的侮辱,容鹤行竟可以如此波澜不惊!! 沈洛晚凝视着容鹤行如海的深眸,视线渐渐落到他身后的御林军上,心里后知后觉的升起些不安。 “所以你今日……是为何而来?” 面对沈洛晚的质问,容鹤行淡声宣旨:“陛下有旨:沈家通敌叛国证据确凿,命诛其九族,以儆效尤!” 第7章 以身殉国,换来的却是抄家灭门! 沈洛晚无法接受,更让她震惊地是宣读这道圣旨的人竟是容鹤行! 冰冷的雨水打在身上,模糊了沈洛晚的视线。 眼前那抹红衫喜服的身影,越来越陌生。 眼见容鹤行越过自己,就要带着禁卫军走进将军府。 沈洛晚想要阻拦:“容鹤行,你不能这么做……” 下一秒,却瞬间被禁卫军压制在地,只能无力地看着他走进去…… 天牢。 沈家上下三十多口人在阴暗潮湿的牢房团聚,却独独少了沈老太太。 沈洛晚茫然的看着母亲,便听她说:“你父和你三叔的死讯传来,她受了刺激,犯了心疾,没能……熬过来!” 沈洛晚只觉眼前一黑,那个小时候抱着她说别怕,在她打了胜仗回来时,摸着她头说‘不愧是我沈家女儿’的老人,就这么走了?! 她甚至,没来得及见她最后一面! 这一刻,沈洛晚再绷不住情绪,咚的一声跪在地上:“三叔让我留下来保护沈家,可我……什么都做不到!” 她自责自己的无能,怒骂自己废物,可终究改变不了这一切。 沈母拍了拍她的肩膀:“这是沈家避不开的命运,不是你的错。” …… 夜,来的悄无声息。 脏乱的牢狱中,沈家人靠在一处睡去, 只有沈洛晚窝在角落,望着天窗外倾泻而来的月光,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这时,牢门打开,狱卒粗声喊道:“沈洛晚,出来。” 沈洛晚抬起头,就瞧见他身后的容鹤行,一身洁白,不染尘埃。 两人隔着木栏对视,许久,她才起身走出。 空寂的牢房里,沉默蔓延。 直到容鹤行开口:“行刑的日子定在了三日后。” 沈洛晚神色空洞:“我娘说这是沈家的命。” “只是我想知道,这些事情的背后,你扮演的是什么角色?” 容鹤行眼中闪过一丝异样,他没回答,转开了话题:“你爹曾对我有恩,作为回报,我可帮你一次。” 听到这句话,沈洛晚勾起一丝嘲讽的笑容。 这时想起这份恩情又有何用?沈家要没了,一个不留…… 倏然,沈洛晚想起了自己的小侄子,她瞳孔微微一震。 “沈元……能救元元一命吗?” 容鹤行摇头拒ɯd绝:“不可能,他是男丁。” 沈洛晚早已猜到,却不免失望:“那便没有了。” 见她黯淡的眼眸,容鹤行心里涌上抹异样:“你……” 然而话刚出口,就被沈洛晚打断:“帝师大人,若你真的有心,就夺回我父亲和三叔的尸首,送他们……入土为安。” 说完这句话,她便转身顺着来路走回。 容鹤行站在原地,望着她单薄的身影慢慢走进阴暗的囚牢中,神色难辨…… 三日后,沈家三十几口人被拖上了刑场。 “沈家通敌卖国,罪恶深孽。沈家三十九口人,行刑——” 高台上的监斩官丢下火签令,刽子手举起屠刀。 头顶的太阳明亮到刺眼,沈洛晚仰头望着,耳边回响着来自家人的高喊—— “沈家无罪!” 一声接着一声,伴随着的,是刀落下的凛冽,还有热血浇洒—— 沈洛晚不敢去看,只能从声音中辨别出那是三婶,然后是四婶,接着是二婶,五婶…… 身旁,长嫂林若烟的声音也紧跟着响起。 “元元,别怕,别哭,娘马上就带着你去见爹爹。” 林若烟怜惜的望着自己的孩子,随后将他抱紧,怅然高呼:“吾儿何辜!吾夫何辜!沈家何辜!” 下一刻,刽子手举起大刀—— 刹那人头落地,鲜血洒满刑台,也映进了沈洛晚的眼。 她看着身旁不断倒下的人,视线慢慢落在母亲身上。 四目相对间,两人眼里都没有害怕与恐惧,只有满腔的从容! 沈洛晚弯唇粲然一笑:“娘,下辈子我还想当你的女儿。” “好。”沈母含着泪点头,“下辈子……我们还做一家人。” 随着他们话落,身后刽子手手里的大刀慢慢举起。 刀刃上寒光一现,沈洛晚闭上双眼,等待死亡。 然而就在这时,突然一阵喧哗声响起。 紧接着,沈洛晚只听见一声惊呼—— “有人劫刑场——” 第8章 听到呼声,沈洛晚下意识睁开眼。 只见无数身着黑衣的蒙面人朝刑台涌来。 现场一片混乱,台下人更是惊恐逃命。 这时,其中一人快速解决掉身边的侍卫,来到沈洛晚面前:“末将林泽勋!沈小将军,在下失礼了!” 林泽勋是父亲的亲信,年纪虽轻,但已立下赫赫战功! 可是…… “你不是该在边关,怎会出现在这儿?”沈洛晚低声问着。 但情况紧急,林泽勋无暇解释,反身将她扛起就跑。 匆乱之际,沈洛晚下意识往刑台上看去。 就看到,因劫刑场之乱,母亲被侍卫羁押着带下了刑场。 而其他黑衣人也都迅速散去,恍若未曾出现…… 京城外,破庙。 林泽勋将沈洛晚放下来,解开囚着她手脚的锁链。 旋即,他单膝跪下:“末将林泽勋,见过沈小将军!” “快请起。”沈洛晚忙将人扶住,再次问出心中不解:“你为什么出现在这儿?” “天堑城一战后,属下本想夺回大将军尸首,却无果。又听闻沈家之事,便带着兄弟们策马加鞭赶回来,没想到……还是晚了。” 提到父亲,沈洛晚嗓音发哽:“若父亲知道沈家就这么没了,他……” 说到这儿,她再说不下去。 林泽勋也红了眼,抹了把泪双手抱拳:“还请小将军不要悲观,弟兄们都在等小将军引领我们!沈家军还在,沈家就在!” “小将军放心,再过几日,我等便重新潜入京城,定会将夫人救出。” “不行!”沈洛晚沉声阻止,“劫刑场一事你们已经暴露,若再回城,定会被发现。”6 思虑间,她做下决定:“我回去。” “这怎么行……”林泽勋要阻止。 沈洛晚却正色道:“回去救人不知又要死多少士兵。你们作为南国的将士,不该对国人拔刀相向,回去边关去做你们该做的事情,守你们该守的山河!” 林泽勋身子微顿,内心挣扎,最终还是抱拳:“末将领命。” 闻言,沈洛晚才算是放心,拉开庙门准备回京。 不想开门瞬间,就看到站在几步外一袭白衣的容鹤行。 二人四目相对。 沈洛晚没想到他来的这么快,但很快就收敛情绪,走到他面前伸出双手:“上锁吧。” 容鹤行低头看她纤细的手腕和突出的骨节,攥在手里的铁质镣铐怎么都无法拿出。 最后,他只是说:“我以为你会逃。” 此话一出,沈洛晚怔住了。 从小容鹤行就和她一起长大。 他也知道沈家人的傲骨,而自己身为其中一员,怎会做出这种事情来? 那一刻,沈洛晚必须承认,她很失望。 “你看扁了我,也低估了沈家人的血性。”她的声音带着一丝冷意。 容鹤行一默。 没等他反应过来,沈洛晚已经绕过他往前走去,其方向正是京城。 容鹤行看着她单薄却挺直的背脊,在原地驻足了许久,才跟了上去。 …… 回京的这条官道很长,路两边皆是树木,挡住了东升的太阳,落下一片阴影。 因为距离京城很近,幼时沈洛晚便经常和容鹤行一起偷溜出来玩。 她看着熟悉的小路,不由自主的开口:“我记得,我们小时候常来此处接我父亲回府。你还会用路边的小草给我编了小兔子。” 容鹤行一怔,也想起了那时的天真懵懂,目光柔和了几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