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处理妥当之后,时间已经将近午夜。
看到弗朗翻窗进来,迪莉娅立刻应激般地抓住顾潇的手,像是拽住了一根救命稻草。 顾潇宽慰了迪莉娅两句,对弗朗说,“麻烦你把迪莉娅送回去吧,我说的是送回去,不是绑了扛回去。” 弗朗用依然充满质疑和警惕的眼神看了看迪莉娅,说:“我不能放她回去。” “沈岳是不是说我可以决定怎么处置她?” “沈先生是这样说过,但是......” “那我决定,放她回去。” “她可能会害死何先生。” 迪莉娅躲在顾潇身后,满脸惊恐地摇着头:“顾小姐,我什么都不会说的,真的……我以我和弟弟的性命发誓!” 弗朗不为所动,兀自拿出枪,子弹上膛对准了迪莉娅,“只有死人才会什么都不说。” 顾潇突然一把握住枪口,眼神坚毅地瞪着弗朗,咬着牙语气冰冷地说:“弗朗,你在外面是怎么样的我不知道,但是你要清楚,这是在我的房间,我不准任何人在我的房间里杀人,就算是何凛给你下的命令也不行!” 弗朗似乎很不理解,疑惑地盯着顾潇,半晌,他缓缓抽回了枪,放下。 “顾小姐,你会后悔的,她是那边的人,那边的人都不能相信。” “不用一直提醒我她是什么人,我很清楚。” 顾潇回头看向迪莉娅,握了握她的手,那双手依然颤抖得厉害。 “他会杀了我弟弟!” “迪莉娅,你听我说……” 顾潇看着躺在床上的何凛,他的身上缠满了纱布,仍旧昏迷着。 “为了保护你弟弟,你是不是可以不惜一切?” “是……” “我和你一样,也有想保护的人,你不是问我他是不是很重要的人吗,现在我很肯定地回答你,是,他对我来说非常重要……我愿意当你是朋友,愿意相信你,但是,如果我发现你配不上这份信任,我也可以不择手段,你明白了吗?” 迪莉娅惊惧地看看顾潇,又看看何凛,握紧手,点了下头。 “弗朗,带她走,小心点,不要惊动了其他人。” 顾潇拍了拍迪莉娅的手背,把两人送到窗口。 午夜,万籁俱寂,营区里只听见发电机房那边隐约传来的机器噪音。 弗朗和迪莉娅从窗口翻出下到地面,只见弗朗拿出绳子捆住迪莉娅的双手,又用胶布贴住了她的嘴,一手拉着绳子的一端,一手握着枪,枪口依然对着她的头。 迪莉娅回过头又看了顾潇一眼,便被弗朗拖着往前走了,两人的身影一前一后,很快便融入了这浓郁的夜色中。 顾潇回到房里,还没坐下,沈岳的电话来了。 “何凛的情况怎么样了?” “现在正输着血,还没醒……迪莉娅说二十四小时是危险期,极大可能会发高烧,她教了我怎么给他用抗生素和退烧药。” “这次多亏了你,不然他已经没命了。” “我能问问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吗?” 沈岳沉默了片刻,道:“我推测,可能有人识破了我们的身份,想要我们的命。” 顾潇心里猛地一紧,连忙说:“是‘鱼鹰’?真的和周瑞祁有关?” 沈岳没有正面回答,而是说:“跟何凛这次去清迈有关。” “他去清迈送什么东西?” “不知道,但是他临走跟我提过,周瑞祁很重视这些东西。” “对了,他的伤口形状很奇怪。” “是什么样的?” “就像是被某种凶猛野兽的爪子抓的,分布很均匀,另外我还在伤口里面发现个很尖的东西,袭击他的人用的应该是一种特殊的武器,如果能知道是什么的话,也许能分析出那个袭击者的身份。” “那个很尖的东西,是什么材质?” “精炼的钨钢,很硬很利的那种。” “我知道了,拍个照片,我去查一下。” “沈岳,你也要小心,那些人以为何凛死了,大概很快就会找上你。” “我暂时还安全,就是你和何凛那边……” “我知道,如果袭击他的人发现他还活着的话,我们都会很危险……目前除了把他藏在这里,没有更好的办法了,不用担心,我会随机应变的。” 顾潇的语调忽然顿了顿,仿佛突然想起什么,“沈岳,我把迪莉娅放回去了,你多留意一下她。” 沈岳笑了一声,道:“我还以为,你是真的信任她。” “弗朗表面上是答应了我不杀她,倒也不是没可能转头就在半路上送她一颗子弹然后神不知鬼不觉地把她扔进洞萨里河,也不会有人在意,我虽然是相信她是聪明人,很明白这件事说出去对她不会有什么好处,但是,防人之心不可无。” “不用你说我也会看紧她的……只是这段日子,何凛就麻烦你了。” “客气了,咱们是‘同舟共济’。” 沈岳朗声笑,没再说什么便挂了电话。 收起手机,顾潇顺便看了一眼时间,零点二十分。 经过刚才那一阵兵荒马乱,此刻的房间里显得异常安静。 输血完毕,取下血袋和针头,拎起何凛那件带血的衣服习惯性地抖了一下,掉下一个东西,定睛一看,项链上熟悉的心形坠子反射着灯光,忽闪忽闪。 顾潇的目光在项链上滞住了片刻,捡了起来。 原来,他一直都随身带着…… 莫名的异样在心底一闪而过,顾潇眨眨酸胀的眼,收起了项链,把衣服裹成一团,连同沾到血迹的纱布床单统统装到一个大袋子里,藏到洗漱台下,准备等合适的时候找个合适的方式处理掉。 做完这一切,她环顾整个房间,除了空气里仍旧飘着的些许消毒水味和淡淡的血腥味以外,基本已经看不出是刚刚经历过一场抢救的现场。 顾潇擦了汗,呼了一口气,在床边坐下来。 何凛的脸似乎恢复了些血色,呼吸也比刚才平稳,她伸出手,想探探他身上的温度恢复了没有,突然间眸中微颤了一下,手骤然悬停在了半空。 他的肩宽而厚实,胳膊上青色血管清晰地凸起,胸膛肌肉结实,再往下,腹部人鱼线若隐若现地没入裤腰中,根根分明的身体线条此刻几乎全都在她的目光下展露无遗。 脸忽地一热,她竟紧张得出了汗,心随之突突地猛跳了起来。 没想到何凛平时看上去清清瘦瘦,严丝合缝的衣服下竟然还藏着这样的好光景...... 她忙转过头去,按着狂跳不已的心口接连深呼吸了好几口气,拉起床边的薄被,遮住了这让人忍不住想入非非的画面。 顾潇从柜子里重新拿了褥子和被子,铺在床前的地板上简单打了个地铺,躺上去试了试,还好,没有想象中那么硬。 侧过身去,床头右上方壁灯那柔和的光笼罩着床上男人的脸,他的胸膛有规律地起伏着,仿佛不是在昏迷中,而是安静地沉睡着。 困意袭来,神思开始恍惚,拉上被子,合眼睡去。 不知道睡了多久,天空隐隐传来几声闷雷,声音不大,顾潇却惊醒了过来。 睁开眼,恰好一道闪电划破黑暗自夜空而下,刺眼的光穿过窗帘把房间瞬间照得如同白昼。 她连忙爬起来去看何凛,只见他痛苦地紧皱着五官,半张着苍白的嘴唇急促地喘着气,额头和脖子上全是大颗大颗的汗水。 祸不单行,这么多天都晴朗,为什么偏偏是今夜?! 顾潇暗自咒骂了一句该死的老天,伸手去摸何凛的额头,好烫,如同着火一般滚烫。 还是不可避免地发起了高烧。 拿过药包,找出早已准备好的抗生素药片,碾碎成粉末兑在温水里,坐到床头抬起何凛的脖子,用勺子一点一点地往他的嘴里喂,他猛烈地咳了两下,水全都吐了出来。 这该怎么办呢,他意识不清,吞不下药,强行灌进去会呛到,导致咳嗽再次撕裂伤口,可是他在发烧,不能不吃药。 顾潇焦虑地抓了抓头发,端起药喝了一口含在嘴里,心里默念着救人要紧,也管不了那么多,贴上何凛的唇,慢慢地让药水通过舌尖如涓涓细流般地注入了他的嘴里。 又一道闪电,雷声轰鸣,大雨倾盆而下。 何凛突然挣扎了几下,呼吸更加急促了起来,顾潇连忙抱住他,轻声道:“没事的,只是打雷,打雷而已……” “嗯……痛……” 他又头痛了,顾潇把杯子放到一边,抱起他的头靠在自己颈窝上,轻轻按压他的太阳穴。 “连长,不能过去……云念,你还是没有等我……都是我的错……” 何凛含糊不清地呓语着,他身上烈火灼烧,连喷出的气息都是滚烫的。 听到他的话,顾潇的心像被撕扯一般痛,双臂一拢,把他搂在怀里,眼泪簌簌滴落在他脸上。 “不是你的错,不怪你……” 许久,何凛终于慢慢平静了下来。 顾潇动动发麻的身子,小心翼翼地把他的头放回枕头上,坐起身,拿过杯子继续喂药。 放下空杯子,她如释重负般地长长松了一口气。 大雨还在继续下,谢天谢地,没有再听到雷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