软柳桑愿一惊,侧过头去却看见程谨言脖上还未擦尽的口脂。 不肖想,必定是槐娘子故意留下的。 柳清迟一把抓住程谨言的手,鬼使神差地开了口:“皇后曾说要将三皇兄膝下的第六子过继到我名下,日后也有皇室血脉继承你的爵位。” “景之,你觉得如何?” 程谨言的手停滞在她的腰间,他的眼眸覆上一层氤氲。 “茹玉,只有你生的孩子才配继承我的王爵。” 可他明知道,她不会有孩子了。 第5章 未等柳桑愿开口,温润的唇便覆了上来。 身影不停地随着烛光摇曳,她的心却犹如沉到谷底。 程谨言明明恨不得将她揉入体内,她却觉得如此疏离。 翌日。 窗缝中透过一丝光亮,满室的旖旎无不昭告着昨夜云翻雨覆是何等的激烈。 柳桑愿微微挪了挪身子,便被一个强有力地怀抱圈住。 程谨言沉闷一声:“再睡会。” 柳桑愿凝着程谨言俊朗的侧脸,微微失了神。 她伸出手去想触碰他的鼻骨,却又停在了半空中。 她多害怕一碰,眼前美好如昨的一切只是一场梦,梦醒了,眼前的一切都会消失。 只要他在身边,只要谎言不戳破,她就还是程谨言唯一的妻。 若现下只是大梦一场,她甘愿再沉溺其中片刻。 …… 一个月后。 柳桑愿的装傻让一切如常,程谨言依旧疼她怜她。 可青宝却不愿她沉溺在假象中:“自欺欺人的幸福,你还要继续多久?” 柳桑愿还未反驳,青宝就将程谨言与槐娘子的过往一幕幕播放在她脑海中。 两人相遇是在长宁街。 槐娘子泪眼婆娑地跪在程谨言的马车旁:“求公子怜惜,求公子救我一命。” 明眼人都能瞧出这女子是另有图谋,程谨言明明也一眼洞穿。 却因了她那双与柳桑愿极为相似的眼眸,还是动了怜悯之心。 “问清始末,好生安置。” 留下这八字后,他便将槐娘子丢给了侍卫照看。 此后两人再无交集,可突然某天侍卫来报,槐娘子自缢未遂。 他匆匆赶去,槐娘子涕泗横流:“父兄将我卖入青楼,我虽跑了出来,却再难嫁人。” 听着她与自己母妃极为相似的经历,他不忍她了却残生。 夺过她自缢的白刃,与她大醉了一场。 也就是这一夜。 事后他亦觉得有愧于柳桑愿,可他还是狠心让槐娘子喝下避子汤。 他逃避似地不再见槐娘子,以为如此便能遮盖所有。 不成想,两月后槐娘子挺着孕肚找到他,请他帮忙堕下腹中胎儿。 那一日,柳桑愿清楚地记得自己在静安寺一步一跪,向菩萨发愿给自己一个孩子。 柳桑愿看着那个一直说不要子嗣的程谨言红了眼眶。 他又惊又喜,握着槐娘子的手:“你且安心养胎,为本王生下这个孩子,若得一子,我便将你纳入府中。” 原来他一直说不要子嗣,是假的。 青宝看着压抑着心中痛楚的柳桑愿终是不忍,关闭了画面,继而播放另一段画面。 画面里柳桑愿路过青楼,见到一女子被老鸨强行拖拽。 自己给她赎了贱籍,并给了她一笔钱让她好生生活。 她救槐娘子的初心亦是希望这世间少些可怜人。 那日夜色昏暗,她没看清女子的长相,也没问女子姓甚名谁。 可谁知造化弄人,她亲手救下的女人如今要来夺走她的一切。 忽然,柳桑愿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丝惨然的笑。 是啊,他贵为王爷,怎能没有王嗣。 她曾许下心愿,愿程谨言子嗣绵延。 她做不到的,有人来做了。 程谨言何错之有。 青宝无力与她辩驳,再次休眠。 胃里突然一阵翻涌,柳桑愿终是承受不住不停地呕吐。 小英一喜:“娘娘,怕是有了!” 柳桑愿强压住心中的喜悦:“去请御医。” 她静静地坐在椅上,想来月事推迟了半月有余。 莫不是真的有了? 她忐忑着,两手不停地抖。 却看见程谨言携着御医匆匆赶来,眼中满是慌张。 他站在床边握住她的手:“茹玉不怕,本王在。” 诊脉短短一瞬,柳桑愿便已求遍了各方神佛。 她多么希望自己能有个孩子。 御医收了诊脉包,语气平静。 “王妃身子并无大碍,只是心中郁结,是以血液不通,肠胃受损。” 柳桑愿眼眸中的光亮在那一瞬彻底熄灭,只余下失望的灰。 这时,耳边骤响程谨言的呢喃声,无比清晰:“万幸。” 声音很轻,是青宝故意放大给她听的。 柳桑愿盯着程谨言那双神情却又如释重负的眸,渐渐红了眼眶。 半晌,她睁了睁酸涩的眼眸,喉间发涩。 “王爷,你是在万幸我没有怀孕,还是在万幸你的爵位另有人继。” 第6章 在柳桑愿猩红似血的目光中,程谨言的眼神躲闪。 最后,他只是搪塞一句:“怎么会呢?我巴不得你立马给我生个大胖小子。” 他靠近,想去抚摸她的发丝。 她却偏过头去,这是第一次她对他产生了厌恶。 “过继一个孩子到我名下吧,不然我这王妃总是坐不安稳的。” 她抬起头的一瞬间,亲眼看见程谨言头顶上那两条纯度一百、浓度一百的爱意值,数值锐减。 柳桑愿垂下眼帘,遮掩住翻滚的苦涩。 他喉咙刺痛,自造了个台阶,哑声道:“算了,还是等日后再议吧。” 程谨言松了一口气,轻轻将她拥入怀中。 他轻声安慰:“这王妃之位只会是你的,别胡思乱想。” 柳桑愿扯了扯嘴角,苦笑一声:“好。” 侍卫唐泉很及时地出现在了程谨言身边,对他耳语着些什么。 柳桑愿知道他就是负责照看槐娘子的。 程谨言脸色一变:“茹玉,我有要事处理,你先好好休息。” 话落,他转身要走。 事关槐娘子,这个处变不惊的王爷总是被牵动着情绪。 柳桑愿看着他一秒也不敢怠慢的匆匆背影。 她知道曾经那个将自己视为珍宝,满腔忠诚与热烈的男人就要消失不见了。 她猛然冲上前怀住他的窄腰,紧贴他宽厚的脊背:“王爷,留在这陪陪我好不好?” 程谨言顿了步子,却没有回头::“茹玉,你是王妃。” 是啊,她是王妃,就该端庄大度,就该奉君为主,事事听从。 不能胡闹,不能凭己之心。 可他忘了,她也曾于马场纵横,也曾一袭男装流连青楼,也曾以笔做赋,名冠京都。 他明明喜欢的是那样张扬那样热烈的她,如今却要她做一个端庄的王妃。 她哽了声:“景之,你说你会永远爱我。” 他回过头来紧紧拥住她:“我对汝之心天地可鉴。” 他的语气坦荡真诚,她曾有一瞬觉得是自己太过自私。 可是他将她的手从他腰间用力挣开的力道,又让她无法继续欺骗自己。 脱离的怀抱,松开的手,身体上残留的余温。 程谨言还是走了。 屋外,婢女们的嬉笑声吸引了柳桑愿的注意。 走出门外,婢女躬身行礼后退下,她看见从西苑飘出一只风筝。 风筝上赫然绘着宜男草,寓意着希望男童降临。 柳桑愿一眼认出了那是程谨言的笔力,他也曾教她画过宜男草。 原来他那么决绝地离开,只是为了陪槐娘子放风筝啊。 风筝随风飘出高墙,他的爱意也随风飘向了远方。 柳桑愿呆滞在原地,如同被抽干了所有的希望和欢愉。 内心的痛苦如浓墨,四处蔓延。 她喉咙一哽,嘴角不由得抽搐起来,捂住胸口啜泣着。 然后声音越来越大,双膝瘫软在地,骨节泛白。 她终于放声大哭起来,悲戚而又绝望。 她攥紧手心,歇斯呐喊:“为什么,为什么他要如此对我——” 回应她的,只有青宝机械般的声音。 它说:【结束吧,痛苦只会越来越深。】 她猩红着眼,捏紧拳头无奈的锤在地上:“青宝,他明明说过只会爱我一人,他怎么能负我?” 柳桑愿那颗千疮百孔的心好似又被挖了出来。 “是不是我做错了什么?是我太自私了吗?还是因为我没能为他绵延子嗣所以他要如此惩罚我?” 青宝的语调没有一丝感情:【我说过,你会付出代价的。】 天空中惊雷乍响,雨滴拍打在柳桑愿那张苍白绝望的脸上。 她忽然觉得她本就是蝼蚁,怎能妄想改变这个时代。 她无力地倒了下去,她好累啊,累到不想继续了。 “青宝,你说得对。” “我们不是一个时代的人,他本就该妻妾成群,而我本就该择一人以白头。” 良久,她才抬起头看着早已黑寂的天空:“青宝,我累了,带我回家吧。” 青宝默了一瞬。 【你确定结束游戏吗?你一旦抽离这个位面,你爱的程谨言也会随之消失。】 这一次柳桑愿的回答,没有一丝犹豫。 她说:“我确定。” 第7章 青宝机械般笑了一声,略带嘲讽。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柳桑愿瘫软在地,是她输了,输得彻彻底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