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芯竹下意识看向他膝上那件衣物,心里隐隐流出不安。 她的沉默,让姜州年险些压不住心中的暴戾。 “说! 沈芯竹身子一颤,不自觉的在他面前跪下:“陛下,臣妾……臣妾记不清了。 姜州年的手指猛然攥紧那件衣服,却又想到什么,急忙松开。 他看着沈芯竹,眼中的情意全然消散,他问:“那你可记得,当初救朕之处,在哪? 沈芯竹被他身上的气势压得几乎喘不过气来,只能顺着他的话去答。 “在郊外元山寺山下的官道旁。 轰! 她的回答,如同惊雷炸响在姜州年耳畔,将他一直以来认定的事实炸的四分五裂。 姜州年看向手中衣物,心底的揪痛与悔意顿时翻江倒海。 原来一直以来,他都认错了人。 不是沈芯竹救了他,而是叶稚安。 他将自己唯一的救赎与温暖推向台前,为一个假冒的东西挡刀挡剑! 姜州年的神情太过骇人,沈芯竹低垂着头,呼吸都不敢过重。 半晌,姜州年才从情绪的低谷中爬出来,他看了眼沈芯竹,声音很淡:“怪不得你不将救命之恩放在心上,你是不是也早就对此起疑? 沈芯竹身子一颤,这一刻,她连半个反驳的字都不敢说。 姜州年站起身来,直接下令:“于逢,送她回宫。 沈芯竹似乎意识到什么,跪着上前拉住姜州年的衣摆:“陛下,臣妾也确实救了您啊。 她太清楚在宫中失去宠爱意味着什么,更何况她只是个小小答应,若姜州年不管她,哪怕她爹是太傅,也无济于事。 姜州年冷冷垂眸,道:“所以,朕留下了你的性命。 第41章 沈芯竹瞳孔一缩,这样的苟活,与赐死,不过是软刀子硬刀子的区别罢了! 可于逢已然带了人去,不由分说的将她拉出了房间。 姜州年沉沉吐出一口气。 他对候在一旁的禁卫军开口:“传朕的令,对付阳城的事,暂且按下。 “还有,派人去阳城宋家,贵妃……应该在那。 从前想不通的事在此刻皆有了答案,他终于知道自己错的有多荒谬。 他与叶稚安之间,本就横亘着家族生死,就算没有利用一事,他们也不可能成为真正的夫妻。 更遑论如今,彻底撕破脸的局面。 姜州年拿起那件衣服,缓缓走出了宋家。 三日后,从宫中传出的一则旨意,惊动所有百姓。 阳城,宋家。 吟霜急匆匆进门,朝叶稚安道:“姑娘,陛下他……下了罪己诏! “世家与二皇子勾结一事被尽数抹去,宫中传出旨意,陛下不日亲临阳城赔罪! 饶是叶稚安早已决定埋葬对姜州年的感情,但这个消息,还是惊住了她。 叶稚安从桌后站起,来回踱步,她第一反应便是此事不对劲。 以姜州年对世家的提防忌惮,做出这样的决定简直是天方夜谭。 这时,院门口传来脚步声。 宋父大步踏入,他看向叶稚安,眼里含着一抹复杂和担忧。 “琼枝,京中来了人。 叶稚安随着宋父前去正厅,刚踏进门,便看见了一个熟悉的人影。 于逢上前跪下:“贵妃娘娘。 叶稚安侧身避开他的礼,冷淡道:“于公公莫要折煞我,如今的我是宋家人,与贵妃毫无关系。 于逢脸色一僵,想起姜州年的吩咐,从善如流道:“宋姑娘,陛下明日便到阳城,想与您见上一面。 叶稚安沉默片刻,道:“只有此事? 于逢点了点头。 他没敢说,姜州年从宋家回宫之后,整个人便神思不属,不过几天,便瘦了一大圈,向来健壮的九五之尊,竟突发咳血之症…… 叶稚安淡声开口:“要见可以,地点由我来定。 “自当如此。 于逢得了准信,躬身告退。 宋父看向叶稚安,皱眉道:“琼枝,你怎么就答应了? “我与他之间,总该有个了断,他的手段您也知道,不达目的誓不罢休,如今一切都在朝好的方面发展,不能因为我,让各大世家再度陷入困境。 宋父叹息一声,世家沿袭百年,旁人只看到其中的荣华富贵,却不知身处其中要承担多大的压力。 离阳城三百里开外,姜州年接过于逢的飞鸽传书,他看着那纸条,苍白的脸上终于露出一丝笑意。 叶稚安答应了。 这几日,他总是睡得不安稳,可越临近阳城,他的心便越沉。 姜州年心里清楚,他或许早就失去了叶稚安。 他这么一想,心里突然又有了一丝揪痛,止不住咳嗽起来。 他用手帕捂住口鼻,放下时,上面的嫣红之色触目惊心。 姜州年面色淡淡的将手帕收了回去,那上面,绣着一株腊梅。 出自叶稚安之手。 路途遥远的让人疲惫,姜州年靠着马车缓缓睡了过去。 可他却做了一个梦。 第42章 梦中,拓拔野依旧造反,却直直打到了京城,而他自己与叶稚安并肩而立,不远处,便是一脸惊慌的沈芯竹。 梦中的姜州年如同局外人一般看着梦中的自己。 他看着自己没有丝毫犹豫的冲到了沈芯竹身边,将她护在怀中。 他看着因为自己的离去不敢置信的叶稚安怔怔站在那里,顷刻红了眼眶。 他看着自己毫不犹豫的下令,将叛军射杀。 禁卫军统领问他:“陛下,那娘娘怎么办? “一并射杀!不留活口! 姜州年猛然睁开了眼,梦境中的厮杀,叶稚安温热的血液再真实不过。 他抚上胸口,掌心下的跳动带着惶恐的剧烈。 他怎么会做出那样的事?! 可隐隐中,有个声音却在耳边回荡:“若不是叶稚安自己撞上了刀口,你可曾想过救她? 姜州年意识到这一点时,瞳孔骤缩。 他弓起身子,猛然吐出一口血来! 一日后,马车外有人禀报:“陛下,阳城到了。 姜州年撩开车窗的帘子,看着那道厚重的城墙,眼里划过一丝痛意。 他下了马车,看向城门处。 “你们在此筑寨扎营,让大将军去跟阳城将领交涉,记住不可起冲突。 姜州年说完,便见于逢从城门处冲出来,他漆黑的眼眸闪过一道光。 “陛下,宋姑娘安排好了地方,但说了,只许陛下一人入城。 姜州年因着他的称呼微微一愣,随即道:“好。 一旁将领想要劝阻,可姜州年不管不顾,径直走向了城门口。 那背影,无端透出一股晚.晚.吖孤注一掷来。 城内,天香阁。 叶稚安带着吟霜坐在窗边,静静的看着楼下的人来人往。 这时,木质的楼梯传来有人上行的脚步声,叶稚安心脏微微一紧,还是转过头去。 姜州年此时,也刚好踏上最后一节阶梯。 四目相对。 叶稚安因着姜州年苍白憔悴的脸色,怔愣一瞬。 而姜州年看着叶稚安淡然如水的气质,也是一顿。 片刻后,姜州年率先开口:“初初,你变了。 叶稚安笑的温柔似水,眸色却冰冷:“是吗?可能是不做你的贵妃后,我确实开心了许多。 姜州年并未因她的讽刺而动怒,他走到叶稚安面前坐下,轻声道:“如此甚好。 叶稚安抿了抿唇,一语不发。 姜州年自顾自的倒了杯茶,看向一旁的吟霜:“我让于逢下去,你也让她暂时离开,可好? 这是第一次,姜州年以‘我’自称。 叶稚安看了他一眼,终究还是答应下来。 茶楼房间里,顿时只剩下他们两人。 姜州年看着杯中沉浮的茶叶,声音缓缓:“我做了个梦,梦到了今生未曾发生之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