融化的雪水积在水泥路坑洼里,被来往行人踩得乱七八糟。
“我进去拿,你们在这里等我。”凌夏夏推开车门。 副驾上路景寒解开安全带:“一起,免得你跑了。” 路景寒和雷鸣岳跟在凌夏夏身后,小心避开融化后积在水泥路坑洼里的泥水,皱眉打量这人多又拥挤棚户区。 “你怎么住在这里?”雷鸣岳视线从街边垃圾堆收回来,眉头紧皱,“就算你不想住学校宿舍,也可以来找珠珠!这地方脏乱不说,你一个女孩子也不安全。” “还好。”凌夏夏不愿多说。 住酒店太贵,凌夏夏曾经勤工俭学攒下来的那点存款不能都用在这个上面。 而单元楼不论是合租还是整租,都是要签长期合同的,她不打算在海城多待就没有必要。 这里的环境虽然糟糕,但却是凌夏夏在前天搬出公寓时,能最快入住、最便宜,还可以短租的房子。 路越走越偏僻,他们在一个挂着锁头的木门前停下,路景寒眉毛拧得更深了。 凌夏夏没请两人进去,开锁在抽屉里找身份证。 那木门瞧着并不怎么结实,里面不大,一张床、简易无纺布衣柜,书本垒放整齐的桌子、一把椅子,还有摆了旧灶具锅碗,连洗手间也没有。 但,床铺整洁,旧床头和旧桌椅擦得干净,水泥地面被拖得发亮。 凌夏夏锁了门,看向两人:“走吧!” 从棚户区到民政局那一路,三个人各怀心事,谁都没有再说话。 民政局工作人员看着分坐两侧,头上都带伤的两人,例行公事劝了劝,最终还是给了离婚证。 路景寒拿着红色的小本子,只觉顺利得不可思议。 “离婚证已经领了,路景寒明天我能看到公开道歉吗?”凌夏夏问。 路景寒回神:“好。” 凌夏夏点头起身:“你公开道歉后,我就立刻离开海城,不会再出现在你和窦雨稚面前。” 路景寒攥着红色小本子的手一紧,脑海中莫名浮现被凌夏夏按在教学楼后墙上的画面。 他跟着起身随手将小红本装进口袋,阴沉着脸同凌夏夏说:“你住的那个地方不安全,公寓我说给你了我就不会再要,你……” “不了,多谢。”她将离婚证装进羽绒服口袋里,“那就……再见。” 领了离婚证,她和路景寒最后一层关系便彻底没了。 以后希望他们能永远不再见。 雷鸣岳见凌夏夏不接受路景寒的好意,便说:“我那有套房子还空着你可以先住过去。” 她摇头,拽高围巾将自己口鼻遮住,只留下一双黑白分明的冷清眸子:“我一会儿就撤案,那没别的事情我就先走了。” “我送你!”雷鸣岳说。 她再次摇头,语气客气疏离:“不顺路,就不麻烦了。” 看着凌夏夏转身离开毫不留恋的背影,路景寒薄唇抿得更紧。 “没想到你们会走到这一步。”雷鸣岳感慨。 凌夏夏坐在民政局公交站牌旁等公交车的间隙,看着离婚证出神。 她也没想到会和路景寒走到今天这一步。 而且走到今天这一步,好像他们谁也没有错。 路景寒22岁生日时,他说第一个愿望是希望自己能和她立刻领证,第二个愿望是26岁和他们的孩子一起过,第三个愿望是希望能和她白头到老。 只实现了一个。 她还记得从民政局出来,路景寒婚礼用完结婚证后就要把结婚证烧了,他们之间只有丧偶没有离异。 那些画面对丢失了两年的凌夏夏来说,恍若昨日。 现在身处他们领证的民政局外,拿着红色的离婚证,还真是讽刺。 凌夏夏用手背揉了揉酸胀的眼,把离婚证和身份证放好,刚打开手机打算订明天晚上飞云城的机票,一辆黑色轿车停在了她面前。 后排车窗放下,林谨容棱角分明的冷白五官出现在眼前。 凌夏夏四下查看一圈,忙锁了手机屏幕走至车旁,弯腰双手扶住车窗边缘问坐在驾驶座后方的林谨容:“您怎么在这儿?” “去了趟海城分公司。”他示意凌夏夏,“上车。” 副驾驶上林谨容的助理已经下来,浅笑同凌夏夏打了招呼,想替凌夏夏打开车门。 但凌夏夏没挪动。 她望着林谨容立体的五官,斟酌开口:“林先生,以后我们见了还是当做不认识吧!您经常出现在媒体报道中,万一被记者拍到我和您在一起,姓林和相似的长相,余家一定会让余宝栋缠上您,甚至可能顺着您缠上林家。” 看了眼快要进站的公交,她又说:“公交车就要进站了,林先生……” “先上车。”林谨容嗓音醇厚有力。 凌夏夏手指蜷缩。 公交车催促轿车离开的喇叭声响起。 可林谨容一点也不急,好似要和她耗上平静望着她。 在公交车按着喇叭进站的前一刻,她终是败下阵来拉开车门上车。 一上车,不等凌夏夏告诉司机可以把她放在哪里,便有人打电话和林谨容沟通工作。 又见林谨容交叠的双腿上还搁着没看完的文件,她将手机调成静音,尽量保持安静不打扰他。 但她和路景寒领离婚证的消息已经传开…… 微信信息不断弹出,手机振动不停。 挂断电话,林谨容从西装口袋拿出签字笔打开笔盖,问身旁低着头摆弄手机的凌夏夏:“怎么没在医院?” 正一个一个删除联系人的凌夏夏闻言,头也没抬回答:“明天路景寒会公开向我道歉,所以来和他领离婚证。” 林谨容握着签字笔的手一顿。 离了? 这么快倒是在意料之外。 想起初次窥见路景寒和凌夏夏那点苗头时,他同凌夏夏说路景寒适合做朋友,但不适合安排进她的未来。 17岁的凌夏夏头发松松散散扎着高马尾,米白色宽松的蝙蝠袖衬衫,修身黑色牛仔裤,小白鞋,背着竞赛组发的双肩包,仰着白皙秀气的面庞,用她那双水洗般的黑亮眼仁望向他,像个不敢炸毛的刺猬,又乖又执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