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得板正不时附和两句,眸光落在只顾着吃鱼肉的覃风身上时,染了一层暖意。 “都说我万某自恃清高,不肯入世,躲在这深谷里度日,可他们哪里知道,这谷中可比外面的世界好上太多太多。” 万尚原撑着桌沿,双眼迷离地盯着杯中酒。 “自她走后,这世间,再无可留恋的了.........” 听得这声深叹,覃风停下往嘴里送鱼肉的动作,不知怎的,他竟不敢抬头看一眼赵无陵,只是呆呆地打量着万尚原,万尚原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述说着对妻子的思念。 想是真的醉了,才不顾得面子如此。 二更天时,这顿晚饭才散去,覃风开门出去,山里的风凌冽而疯狂,肆虐地往眼前扑簌,他缩着脖子拢了拢衣领,忽地想起万尚原取笑他是缩头乌龟,便不由得笑出了声。 “笑什么呢?” 赵无陵随后出得门来,墨色大氅将他衬得高大矜贵,微微偏过头睨他时,眸光闪烁。 “没什么.........” 他清了清嗓子,与赵无陵并肩往后院走。 “小侯爷可有见过万谷主的妻子?” “幼时见过一回。” 覃风顿时便起了兴致:“夫人当真如万谷主说的那般好?” 赵无陵眸色深深地回道:“自是极好的,我在饥肠辘辘时遇见万夫人,只有她不嫌我腌臜,给了我吃食,让我能活着等得江叔叔来接我。” 冷风呼啸,覃风的心却沉得紧,今夜为何处处都说错了话。 赵无陵却不在意地岔开了话题:“流苏是你什么人?” 应付赵无陵,已是信手拈来之事。 “心上人。”他不假思索地回道。 赵无陵皱着眉心,眼里稍有愠怒:“渍,再胡说八道。” 不想走动了,他便耍赖坐在廊下不走了,赵无陵也耐着性子陪他一道坐着赏雪,二人说着话,渐渐忘却了时辰。 “那日在昭王府,你见到的董婉婉,就是流苏。” 不想他竟这般直接,赵无陵倒是意外:“外头那些董家残军正在起事,号称是董家小姐带头,想必这位带头的小姐,就是流苏姑娘吧。” “本来是。”覃风拧眉。 他本来不想管,却还是生了恻隐之心。 “世人何尝不知道我董家的忠心,不过都装聋作哑罢了,从中获利者更是无数,父亲不在乎虚名只为国家黎民,我亦不在乎名声,他们要以董家军的名义起事,随他们去,成或败都是他们的造化。” 只是流苏太过单纯,留在胡老身边,迟早是个死。 “胡老等人的底细小侯爷都知晓,我也就不多赘述了,可我好奇的是,除了吴良娣,李英玉身边,还有哪些人为你所用?” 赵无陵往他身后瞧去,原是韩亦找来了。 “公子,出事了。” 第219章 清君侧 大雪之夜,宫门紧闭。 覃风站在高处,睥睨宫墙内的刀光剑影,乌央央的军队将整座宫殿围得水泄不通,皇帝的亲信被杀,几位大臣被拘,有人仰天长笑,大呼太子的不是。 “反了,简直反了!” “弑父弑君,畜生之行径,不得好死啊。” “天之昭昭也,必不会放过作恶之人,李英玉,老夫且看你的造化。” “..........” 他们的下场,自然是一个死字。 昔日高高在上的天子,如今躺在床上奄奄一息,身不能动口不能言,被迫接受悉数安下的罪名。 皇后深情地抚摸他的鬓角,似哭非哭,似笑非笑。 “陛下,这是您逼臣妾这么做的。” 皇帝瞪大双眼,恶狠狠地盯着皇后,恨不能将这对母子抽筋剥皮,然后事实却是,他什么也做不了,只能任由别人摆布。 “陛下,您就安心去吧,这天下,自有英儿替您看着,至于您心心念念之人,陛下放心,假以时日,定会让他们母子去地下陪着陛下。” 皇后俯身下去,二人看似亲昵恩爱,却不知,这多年来,除了算计衡量,还剩几分爱意。 此时,宁西禁从试图逃跑的大公公身上搜到玉玺,交到了李英玉手上,李英玉爱不释手地瞧了半天,继而转身出了皇帝的寝殿,黑沉沉的天际下,李英玉的大氅疯狂翻卷,大臣的谩骂挡不住他的步伐。 大殿之上,他缓缓坐上龙椅,扫视殿中,嘴角勾起一抹满足的笑。 “怪不得,人人都想做这天下之主,如今也该轮到我了,普天之下,唯我独尊。” 倏地,一阵风雪扑进殿,李英玉抬眸望去,是一披甲侍卫,惊慌失措地来禀道:“不好了殿下,陛下的寝宫走水了。” “母后!” 李英玉刹时变了脸色,急匆匆走下龙椅奔了出去。 漫天大火将宫殿烧了个干净,李英玉欲冲进去救人,却被侍卫们拦住,刺眼的火光中,他看见自己的母后被烧成一个火人,张牙舞爪地朝门口逃,却被横梁砸倒在地,很快便蜷缩成一团,再没了动静。 “母后!!!” 李英玉跪倒在地,撕心裂肺地喊着。 而身后的朝臣却是笑了,直呼报应不爽,李英玉抽出侍卫的长剑,红着眼走向那些面目狰狞的朝臣,滚热的鲜血四溅,与冲天大火相得益彰。 一片混乱中,宁西禁瞥见高处立着一个人,平静地瞧着这一切。 等他追上去时,早已不见了人影,只见那处搁着一壶酒,冰冷的雪落进酒中,消散了踪迹。 一夜之间,风向全都变了。 潭州贪污案指证人翻案,昭告世人太子是被冤枉的,与此同时,弹劾太子的朝臣纷纷倒戈,拥护新帝登基......... 至于董家残军,李英玉不仅不镇压,反而派人前去招安。 “招安是假,打听你的下落是真吧。”流苏猜测道。 “京城太危险了,你还是先出去避一避,等风头过了你再回来也不迟。” 覃风吹着汤勺里的药,不紧不慢对她说:“过几日吧,等过几日你好明白了,我们一道走。” “我们?” “是啊。” 流苏很是诧异,之前不是说要将她送回去,怎的突然又改了口,刚想问些什么,却听他说:“你有两个选择,一是出京南下,有人会安顿好你.......” 突然就没了声,流苏心急如焚。 “第二个选择呢?” 覃风的神情愈发沉了,抬眸凝着她:“二是......去烈城。” 流苏张着嘴巴,惊讶得说不出话来,眼里噙满了热泪:“真,真的吗?” “别激动,喝了药再说。” 接过覃风手里的勺子,端着碗一口闷了苦涩的药,平日里都是小口小口地抿,如今却如渴了喝水般急切。 覃风瞧着她,心里愁绪万分。 “太子清君侧,楚、陶两位将军不在京中,凡是反对的大臣皆被杀,五王趋炎附势归顺李英玉,三王被囚,七王被杀,六皇子在归来的途中遇埋伏生死不明,好一个十全十美的预谋!” “那昭殿下他.......” “快了。” 覃风心情愈发沉重:“昭王一直是他的心魔,这是迟早的事,所以你.......” “我要去的!” 流苏挣扎着跌下床,跪倒在覃风面前,言辞恳切:“公子,我要去烈城,还请公子应了我。” 见她这般,覃风倒是笑了:“你不怕死吗?” “生亦何欢,死亦何苦。这是昭殿下告诉我的,我无父无母,不过苟活于世上,若非遇上昭殿下,怎会体会这世间的美好,哪怕是短暂片刻,我也知足了。” “生亦何欢,死亦何苦.......” 覃风走到门边,望着漫天飞雪,反复呢喃着这句话。 离开万渊谷,覃风直奔尘相寺,清理了静姝姑姑坟前的杂草,在雪中磕了头,静安来时,只看见墓前摆着的贡品,大雪茫茫,下山的脚印渐行渐远。 回城的途中,被一行人拦了下来。 韩亦抱着剑,仍是一副不厌其烦的姿态:“大雪天的覃二公子乱跑什么,害得在下好找。” 瞧着他厌恶的模样,覃风不由觉得好笑,懒洋洋地坐在马背上,垂目睨他:“韩公子这般急切切地来找我,有什么事吗?” 此时已下起鹅毛大雪,城中银装素裹,韩亦抬眸间,似见了谪仙,那双亮晶晶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