塞北的计策很歹毒,但某种程度上来说,也很有用。 两军交战,攻心为上。3 可是他们不知道的是,大梁子民恨我入骨。 他们叫我,叛国贼,我与我的家人尽皆受了整整三年的侮辱。 他们不知道,秦徽带的这十万大军里有九万九,都是从前那十万亡魂的亲朋。 他们都想将我找出来,挫骨削皮。 如今事实摆在他们面前,将他们的愤怒转为愧疚,成了他们悍不畏死的催化剂。 秦徽挥剑向天,声音里含着无尽的怒与痛。 “攻!” 没有一刻迟疑,烟尘骤起,喊杀震天。 我看见大梁将士眼中含泪,将刀尖狠狠刺入敌军胸膛。 我看见秦徽杀红了眼,明明该坐镇后方却身先士卒以伤换伤。 我看见沈繁霜眼里好似要滴出血来,长枪无数次挥动,好似地狱恶鬼。 我知道,这场仗,大梁必胜。 我笑了笑,没想到,我死后,还能为大梁尽一份力。 在日头西沉的最后一刻,塞北王城的城门,轰然倒下。 鼻尖的血腥气越发浓了…… 等一切平息,大梁将士站满了官道,静静等在城墙脚下,齐齐看着通往上面的那截阶梯。 秦徽和沈繁霜站在最前方,可谁都没有率先踏上去。 我无奈的扯扯唇角。 不是口口声声说要找到我吗?怎么我就在面前,他们却不敢见了? 我以为我会觉得讽刺,会有种报复成功的快意,可我终究是心脏发酸。 我舍不得他们难过。 这时,右将军苏明一单膝跪地,声音沉重:“主帅,还请与沈副将,迎将军回家!” 秦徽身子重重一颤。 偌大的官道上,一个又一个人跪下去:“请主帅,迎沈将军回家!” 半晌,秦徽闭了闭眼,踏上了台阶。 台阶不高也不长,可他走的每一步,都好像用尽了全部力气。 终于,他站在了我尸体前,扯住了那根结实的麻绳。 以他一人之力,很难将我提上来。 可他咬着牙,脖颈上青筋暴起,掌心的血一点点渗出来,顺着绳子落在我的尸首上。 我被他拼了命的往上提,可秦徽终有力竭的时候。 就在我要往下掉的时候,一双手拉住了绳子。 我转头,看着她通红的眼,心里发涩:“姐姐。” 我终于躺在了他们面前。 盔甲上锈迹斑斑,容颜却还保留着三年前的模样,身上各种伤痕翻卷,惨不忍睹。 秦徽缓缓跪在我面前,他看着我手伸出去又不敢碰我,嘴张了又合,一个字都吐不出。 我从不知道,大梁尊贵的丞相,也会有泣不成声的一天。 我想笑话他,可眼前却一片模糊。 在雪花茫然的世界里,我陡然听见一声崩溃的恸哭。 “清辞!对不起,姐姐来迟了……” 第11章 极寒之地的风,呜咽不休。 塞北王城染血的城墙上,立起了大梁的旗帜。 王宫里,曾不可一世的塞北王族,像战败的斗鸡一样垂头丧气跪在大殿上。 秦徽坐在上首,眸中冷意盎然:“把他们带回长安,听凭陛下发落。” “从今天起,这里便是大梁的国土!” 胜者为王,这个世道本就是如此。 这时,殿门口冲进来一个将士:“主帅,沈将军的尸首……” 他话还没说完,秦徽便如一阵风似的冲了出去。 我也跟了上去,我不懂,我的尸首还能出现什么问题。 当看到时,我才知道那人为何如此惶恐。 明明昨日还栩栩如生的尸体,如今已呈溃烂之相。 我有些不想让秦徽看到我这番模样,可我没法阻止他。 秦徽却不顾那么多,他轻轻触碰着我的尸体,随即眉心紧皱,低声喃喃:“怎会如此?” 我在他身后轻声开口:“过了三年,你还能见到我的全尸,已经不错了。” 我早该尘归尘,土归土了。 我蓦然想起关于塞北的一个传说,据说塞北王族当年立国之时,靠着一支不怕死的军队无往不利。 可我跟塞北交战多年,却从未见过什么不怕死的军队,还以为是夸大其词。0 但如今我的尸首摆在眼前,却让我有些不敢确定了。 身后传来脚步声,我转头,却见沈繁霜带着一个塞北王族走过来。 她看到我时,也是一怔,随即眼中爆发出一阵杀意。 她将那王族狠狠往前一推:“这是怎么回事?” 那王族踉跄着跪在我尸体前面,颤着声音开口:“她的尸体上被洒了药粉,可保证尸身不腐,但每日都不能断,否则……否则就会化作一滩脓水。” 我有些恶心的皱起了眉。 秦徽抬脚踩住他的手:“药粉。” 那人识时务,也不敢谈条件,立刻回答:“在我父皇的寝宫。” 可这般流利的回答,却让我心里隐隐不安。 我曾听爹爹说过,塞北这个国家,人人都如同饿狼,有着宁可同归于尽也不让敌人得逞的决心,可眼下这人,竟这般没种? 我看着秦徽带人朝寝宫走去,心里的不安越来越重。 当秦徽走到寝宫门前时,我骤然失声:“不能进去!” 他们看不见,我漂浮在空中却看得清沈,整个寝宫是一个巨大的迷魂阵,若无破阵之人,进得去出不来,会活活将人困死! 我想拦,秦徽却听不见,带着人踏了进去! 当他走进屏障后的一瞬间,秦徽便意识到不对劲,只是回头,却看不见寝宫的那扇门了。 秦徽脸色一凝,瞬间警惕起来。 我没法帮他,只能站在那里干着急,心里祈祷着沈繁霜尽快发现这里的不对劲。 半个时辰后,沈繁霜终于带着人赶到。 看着寂静一片的寝宫,她拦下了要进去的人,皱眉道:“有诈。” 沈繁霜绕着寝宫走了几圈,眼里闪过思索,她回到寝宫门口,定声道:“去将塞北那群王族尽数带来。” 不一会,寝宫前面便热闹起来。 沈繁霜提着剑,走到一个王族面前:“这阵法,怎么破?” 那人冷笑一声:“一个臭娘们,神气什么!反正都要死了,拉一个垫背也不错。” 沈繁霜挪开目光,风轻云淡的开口:“杀了。” 她身后的大梁将士没有犹豫,手起刀落,血液划空。 沈繁霜眼睛都没眨一下,她又走到另一个人面前:“你也跟他一样的想法?” 塞北王族看着沈繁霜这幅视人命如草芥的样子,眼里终于有了惧意。 不得不说,塞北王族也还是有硬骨头,一连十人,无一愿意吐出寝宫的秘密。 就在这时,寝宫里传出一声巨响。 烟尘四散,秦徽半边身子都是血,他手里拿着个药罐递给沈繁霜。 “我找到了,快给清辞用。” “她最爱体面,我们得让她风风光光的回长安。” 第12章 晚上,军医在给秦徽看伤时,我才从跟他一起进去的人口中知晓。 当时迷魂阵里有诸多陷阱,秦徽以智破除了一部分,还有一部分,他用命试。 我恍惚的看着他,不禁有些疑惑。 他不是最会审时度势了吗?为何要兵行险着? 我自然不会觉得秦徽还对我念念不忘,如今他身边已经有了安乐公主。 况且,三年了,该放下的,也都该放下了。 娘亲曾说,时间是治愈一切的良药。 他固执的恨了我三年,当初的感情早已被磨灭的干干净净。 或许,是愧疚吧。 等他睡下,我就走出了房间。 寒月如水倾泻大地,我去看了看我的尸首。 塞北的手段还真是诡谲,如今,我又是那副栩栩如生的模样。 正当我出神时,沈繁霜坐在了我的尸首旁。 她手里提着一壶酒,仰头灌下去一口,轻声问我:“清辞,这三年你在塞北,冷不冷?” 我心里骤酸。 沈繁霜一口又一口的喝着酒,拇指轻轻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