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非晚走了,没有一丝迟疑。
裴骁南看着虞非晚渐行渐远,背影有些怆然,好像隔着雾的细雨,朦朦胧胧,看不清,诉不明。 她在他印象里,总是逆来顺受,不会对他有脾气。生活中独立又不麻烦,明明瘦瘦弱弱的,骨子里却有着坚强的骨骼。 一直以来,他都忽略了,她也是有情绪的。 裴骁南是想叫住她的,却不知道和她说什么,只能眼睁睁看着她走了。 …… 被打以后,虞非晚谁也没说,因为当时的人不多,也没有发酵得太大。 晚上,她接到了慕以安的电话,一天内,算是把人全都凑齐了。 慕以安会代替她的闺蜜找她道歉,是她没想到的事。 两人在咖啡厅见面,室外桌椅都是藤编的,很文艺的质感。红色的阳蓬立在地上,夕阳浓墨重彩地洒进来,落在玻璃桌面上,被反射出多种棱面,美得好像电影的空镜画面。 这种文艺的店,虞非晚很少来,从进来就有些不自在。 “喝咖啡吗?”慕以安问。 虞非晚摆摆手:“白水就好。” “嗯。” 慕以安很快点了餐,服务员微笑着离开。 虞非晚坐在椅子上,慕以安在她对面。两人互相对视了一眼,都没有说话。 慕以安的手指拨弄着咖啡厅的一盆绿植,一下一下,叶片跟着她的手指簌簌的抖动。 慕以安思索了很久,张口道,“真的很抱歉,沈医生,我保证以后不会再有这种事发生。” 虞非晚知道她在说她闺蜜打人的事,克制地回复:“没事。” “要不你去医院检查一下,医药费由我来出。” “没关系,我已经没事了。”虞非晚微笑:“苏晓去找你,我也很抱歉,不知道她和你说了什么,总之,都不要放在心上。” 两人虚伪的你来我往结束后,都安静了下来,没话可说的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开来。 虞非晚还要上夜班,吸了口气说:“如果没什么事的话,我还要回去继续上班。” “嗯。”慕以安也是很识趣的人:“那就不打扰你了。” 虞非晚抿唇一笑,礼貌周全地完成了所有过程,起身从旁边走过。 刚走出两步,耳畔就传来慕以安幽幽低沉的声音。 “那里面,真的有一个孩子吗?” 虞非晚听清她话里的内容,只觉得后背有些发凉,下意识就护住自己的肚子。 慕以安看到她突然的防备,马上解释:“你放心,我没有那么丧心病狂。” 虞非晚还是维持着站着的姿势,低头看着她。 她仿佛自言自语地说:“他很讨厌小孩,能让你怀孕,应该也是有一些感情的吧。” 虞非晚垂着的手握了握,指甲几乎要抠进手心。眼眸低垂,睫毛遮住了她眼底的情绪。 “这个孩子只是一个意外。”她说。 慕以安的眼微微泛红,坐在那里没出声。 两人的关系实在有些尴尬,完全不熟,也不是朋友,他们唯一的共同点,就是都和裴骁南有关系,而裴骁南,也是引起眼下这种微妙氛围的原因。 许久许久,久到虞非晚不知该走该留时,慕以安才缓缓开口。 “如果我求你,你能把裴骁南还给我吗?” 虞非晚以为自己听错了:“什么?” “拿掉这个孩子好吗?”慕以安的眸子里满是祈求,一个骄傲到不屑与情敌纠缠的女人,却在情敌面前示弱,甚至做出没有尊严的请求:“你只要把裴骁南还给我,你想要什么补偿,我都会给你。” 见虞非晚不说话,她突然站了起来,将虞非晚抓住,情绪也开始有些失控:“可以吗?沈医生,求你了。” 虞非晚看着被她抓得紧紧的衣袖,想扯回来,但她抓得太紧,她只能站着不动。 “慕小姐,这件事我一个人不能决定。”虞非晚咬了咬嘴唇:“或者,你去问问裴骁南好吗?” 虞非晚低下头:“……如果他要我拿掉孩子,我会拿掉的。” “……” 两人说话太过专注,没有注意到周围突发的变化。 喝着咖啡的客人,路过的路人,以及送餐的服务员,都被汽车疾驰、轮胎擦过地面的刺耳声音吸引。 “快跑!”一个男人大喊。 但一切已经来不及,一辆货车瞬间冲过马路牙子,直接冲了上来。 “哗啦啦——” 雨棚被撞,瞬间塌了。 一声巨响,虞非晚头顶瞬间一黑,下一秒,她就失去了意识…… ------------------- 虞非晚只记得自己迷糊中被送上了救护车,等她醒过来,已经不知道慕以安在哪里了,也算好消息,总算不用再面对那种尴尬的修罗场。 急诊室里很忙碌,刺眼的照明灯照的她头脑有些紧绷。与她一起送来的人有几个,据说有的伤势比较严重,她算走运的,没什么大事。 “18床,医生说你要去做个B超,你的家属来了吗?” 护士已经催促了几次了,虞非晚有些后悔问孩子的事,握着手机,迟迟没有动。 那种灭顶的黑,让她产生了恐惧感。刚醒转的时候太慌张了,第一反应就是抓着医生问自己孩子的问题。 冷静下来,没有腹痛,床上裤子上都干干净净,没有出血,应该是没有问题。但是作为医生,知道手上的患者是个孕妇,自然是不敢随意处置了。 虞非晚不知道给谁打电话,按照常理,应该打给裴骁南,可她心里没底,她不确定裴骁南会不会为她而来。 虞非晚攥紧了手机,想了想,还是给他打去了电话。 “嘟——嘟——嘟——” 长长的等待音让虞非晚有些犹豫要不要挂断,还不等她想明白,电话已经被接了起来。 那边的声音传来:“什么事?” 他的声音匆忙而冷漠,虞非晚的惴惴不安以及零星的期待,像火星子被人浇了冷水,瞬间熄灭。 裴骁南见虞非晚不说话,有些不耐地说:“虞非晚,我现在有急事,很忙。” 他的态度,让虞非晚一点幻想都没有了,她说:“嗯,那你先忙吧。” 虞非晚还没挂断,听筒里已经传来了信号中断的“嘟嘟”声,和等待音不一样。 挂断的信号音短而急促,一声一声,沉闷而讽刺,刺激着她的耳膜,好像在嘲笑她的不自量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