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属颤着身体跪伏在地,直到北疆首领离开,才勉强直起身子。 他疼的浑身发麻,自然也无暇顾及城楼上的布防,踉跄着冲进了房间。 于是,林子奕一人一骑,竟真的冲到了城墙之下。 直到勒马停住,林子奕才感受到心脏在胸腔里激烈的搏动。 他从未如此大胆,更不曾有过这样将一起抛之脑后的时候,要知道城外一片旷野,若他不是坚信城楼防守不足,如此冲过来,就算是神,也会被射成筛子。 林子奕牵着战马走到隐蔽处拴好,才一点点靠着城墙根缓缓前行。 头顶久久没有传来脚步声,林子奕便知道自己没有猜错。 北疆人,向来有勇无谋,只是他们天生神力,休养生息之后征兵数十万,这才一路打下了几座城池。 林子奕心念急转,脚步也没有停下,靠着感觉向沈悦棠那个方向走去。 一刻钟,林子奕感受到脚下的坚硬,步伐顿住。 他低了头,轻轻挪开鞋面,天色昏暗,他只能看到一丝丝泛冷的光泽。 林子奕脑海中突然划过一道白光,下一刻,他脸色大变,蹲下去扒拉着脚下污泥。 当将那东西捧在掌心时,向来镇定冷静的人,浑身都在微微发颤。 他布满薄茧的手掌之上,一方小而精致却缺了一角的玉印静静躺在那里。 上好的和田玉触手升温,林子奕却觉得浑身冷透。 依稀可见,玉印底部刻着:沈悦棠印。第13章 林子奕蓦然想起那日清风拂面,他看着沈悦棠身着华服登上台阶,恭敬的从帝王手中接过自己的私印。 年轻帝王半点防备都无:“此印可调动十万兵马,朕以此,成就皇姐长公主之尊。” 沈悦棠声音坚定:“悦棠谢过陛下恩赐,本宫在印在,本宫亡印碎!” 林子奕突然红了眼圈。 沈悦棠当时得到这方印之后,百官弹劾,可皇上用一句话堵住了所有人的嘴:“朕在这世上就这么一个亲人了。” 百官还有要劝的,皇上又说:“长公主若想要权,在替朕把持朝政那几年,你们可能说出一件她行差踏错的事?” 这下,无人再说话了。 而沈悦棠那天散了朝,便直奔将军府。 林子奕坐在一旁,听她跟兄长说:“沈明稷这小子,现在可算是个能压制百官的帝王了。” 她满脸欣慰,此后多年,这方印从未动过,可沈悦棠却从不离身。 如今……如今,却落在这满地污泥中,她那么珍贵的东西都不要了。 真的还活着吗? 这一瞬,林子奕坐在城墙下,脸上尽是茫然。 就在这时,他隐约听见头顶传来阵阵匆忙的脚步声,顿时神色一紧,将那方印往怀里一揣,紧紧贴在城墙上。9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林子奕打起了十万分精神。 然后,城门开了,马车声缓缓响起。 林子奕屏住了呼吸,可令他奇怪的是,除了车轮碾过地面的声音,再无其他。 他转头去看,只能看到一辆简单至极的马车,慢慢朝着远方走去。 北疆人向来生活在马背上,从不乘坐马车,这种时候,竟会放人出城? 就在马车消失在远方的那一瞬,林子奕心里陡然涌上一股失落,他按住心口,转身朝拴马处走去。 等林子奕回到云筝所在的地方,却意外发现云筝不在,他猛然皱眉,踏入密林之中。 “云筝,你在这里吗?” 林子奕绕着密林转了一圈,却没有看见云筝的身影,他脸色陡然沉了下去。 依照云筝的性格,应当不会随意乱跑,遑论是在这种紧张的情况下。 林子奕打定主意再看一遍,刚转身却见到一个身影一闪而过。 他怒喝一声:“谁!” 密林之中,却只有他一个人的声响。 林子奕目光如炬,依靠着感觉退到马边,将长枪攥在手里,才重新朝面前的林子里走了过去。 没走多久,他便看到了倒在地上的云筝。 林子奕冲了过去,一番探查之后,发现云筝只是晕了过去。 他心下稍忪,抱着人上马,朝营地赶去。 在他走后,先前出城的那辆马车慢慢停在了远处。 玄清伸手撩开窗帘,眉头皱了一下,看着身边静静躺着的人,半晌还是放下了车帘。 他低低道:“沈悦棠,这么多年,你为他为中原付出了多少,怕是自己都数不清吧。” 黑暗中,车厢内无声无息。 这边,林子奕抱着云筝回了营帐,吩咐人看好他,才回了自己的营帐。 他睡的不怎么安慰,眉心总是皱着。 一片寂静中,幽幽响起一声若有似无的轻叹。 林子奕骤然睁眼,看向某处,不确定的开口:“沈悦棠?”第14章 沈悦棠迎着他的目光,悚然一惊,凤眸里尽是慌乱。 但随即,她又想起,现在的她,仅仅是一缕幽魂,林子奕看不见自己。 她有些记不清到底发生了什么,只是等她再醒来,就看到不远处的林子奕。 她一开始还以为是做梦,颤抖着手去碰他,却发现自己的手瞬间穿过了林子奕。 她怔然,难道书中记载的所谓魂气归于天,形魄归于地的说法,竟然是真的存在的吗? 如若不然,又怎么解释她现在这般模样? 她就看着林子奕带着她的玉印从庆州城下回来,看着他珍惜的将云筝抱回营帐。 也沈是魂体没有承载那么多七情六欲,她心里半分波澜都没有。 只是看着他皱眉,她还是会觉得有些不舒服。 林子奕看着半空愣了很久,嘴角慢慢浮起一丝苦笑,低声自语:“我真是魔怔了。” 沈悦棠明明就已经死了,他还在期待什么?1 林子奕向来觉浅,此时也睡不着了,他撩开营帐走了出去。 夜色慢慢褪去,营地内已经有伙夫开始烧起了锅炉。 沈悦棠本想就呆在营帐内,她原先也看过话本子,一般她这样的情况,是不允沈出现在阳光下的。 但随着林子奕的离开,冥冥之中仿佛有股吸引力将她拉扯出去,直到靠近林子奕三步之内,才逐渐散去。 沈悦棠愕然,难道她就算成了这幅样子,也不能脱离林子奕不成? 难不成她对林子奕的执念已经深到了这个地步? 林子奕走到一处,因为副将的呼唤停下了脚步。 副将上前说道:“将军,云大夫昨夜连夜做了些药丸,说是吃下能即刻止痛。” 沈悦棠心想:虽说在感情上自己和云筝合不来,但云筝所做之事,真正是为国效力。 她转头看向林子奕,却见他脸色一沉,应了一声之后便朝云筝营帐走去。 沈悦棠跟着他到了云筝。 此刻的云筝,脸上带着浓浓的疲倦之色,见到林子奕还是打起精神来:“辞哥哥。” 林子奕却没了往日的温和:“那些药丸你不能给他们。” 云筝脸色一变:“为何?” “你明知道这药会损害人之根本,竟还要给将士们用,我要不是念在儿时情分,治你一个下毒的罪名也不为过!” 沈悦棠陡然看向云筝,心中逐渐涌上怒火。 云筝却振振有词:“北疆一人之力,可敌我中原三人,你只带了十万精兵,如何能抵得过同等数量的北疆人,我下的分量不多,此战过后,好好修养便可。” 林子奕冷眼看着她:“我再说一遍,不沈用。” 云筝咬了咬唇,突然说道:“你心里明明知道敌不过,却非要攻城,难道不是为了沈悦棠而乱了心神?” 林子奕跟她无话可说,冷声道:“你只是一个大夫,如何制定战略,你不需要多言。” 说完,他转身要走,却听云筝在他身后开口:“辞哥哥,我曾问过你,你到底有没有对沈悦棠动心,你说没有,可现在,你再问问自己,到底有没有!”第15章 林子奕脚步一顿,却什么话都没说,大步踏出了营帐。 沈悦棠跟在他身后,心里有些乱。 云筝这次可算是误会了,林子奕对她应当从没有男女之情,只是迫于皇权的压力娶了她,哪怕成亲三年,他依旧是心里没她。 沈悦棠甩了甩头,自嘲一笑,都已经天人永隔了,何必还执着于生前的情情爱爱。 如今,她日日夜夜都能看到他,也算是不错了。 一个时辰后。 林子奕看着大军,扬起手中的旗帜:“将士们,随我出征!” 他身后,怒喝声响彻云霄。 大军开拨,没多久便兵临城下。 他们的动静不小,北疆早有安排,城楼上列开一排守城器械。 北疆首领出现在城楼之上,看着林子奕道:“林子奕,仅仅十万人,就想反攻,真是天真!” 林子奕长枪点地,一字一顿:“等我攻破城门,你便会知道,此刻你的话有多可笑!” 开战之前,敌将叫阵,是兵中常有的事情。 北疆首领笑道:“可笑?你们中原的长公主都死在我面前,你有什么脸面跟我说这些?我看你还是等着你们的皇帝治你的罪吧!” 闻言,林子奕眼眸泛起寒意,他不再多说,身后传令官瞬息挥动旗帜。 刹那间,喊杀声震天。 中原将士盯着方盾,步步逼近。 林子奕却紧盯着城楼之上,心中疯狂思索着此刻对方打的什么主意。 北疆首领手中有十万兵,却只防不打……其中蹊跷…… 沈悦棠看着他身处战场,险象环生,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这场攻城战持续了半日,林子奕才叫人退了回来。 回到营中,林子奕环视着周围将领,出声道:“庆州城内,此刻应当没什么兵力。” 众人震住,有人开口:“将军如何得知?” 林子奕分析道:“呼明浩这个人刚愎自大,仗着北疆士兵身怀蛮力,从来不会将中原人放在眼里,但今日他一反常态紧闭城门半个人都没有派出,这样的情况下,只有一种可能。” “他将大部分兵力都派出了庆州,朝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