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刚好推开,穿着军大衣的挺拔男人走进来,冷白修长的手摘下满是雪的手套和帽子,露出硬挺英俊的脸。 昏黄的灯光下,男人眉眼深邃,冷淡沉稳,仅是淡淡睨来,就叫吴思雨的心跳漏了一怕。 哪怕结婚了六年,她还是不太敢和他直视。 又羞又怯迎上去:“运恒,这么晚回来饿坏了吧?这是我跟隔壁首都来的嫂子学做的蛋糕,很甜,你……” “不用了,我和大姐不喜欢吃甜食。” 冷淡嗓音如冰水,顷刻浇灭了吴思雨的热情。 花了一天做的蛋糕,他甚至看都没看一眼。 她愣愣捧着蛋糕,张嘴动了动,还没想出怎么接话,却又被后进来的人打断:“漠河这鬼地方,都晚春了还冷死个人!” 王娇斓从外面进来,一眼叫看见吴思雨手里鲜艳的蛋糕,瘦长的脸拉得更长:“呦,你这乡下丫头还赶时髦学城里人买蛋糕吃?” 明明是个客人,却比吴思雨还主人。 “不是的,这蛋糕我没花钱,是我自己——” “什么不是?你半聋半瘸没有工作,一天在家什么都不做,哪来的钱买蛋糕?还不是尽挥霍我弟的工资!” “好了,大晚上别吵到邻居。” 王运恒蹙眉打断姐姐的训斥,回头冲吴思雨吩咐:“你去里屋看看孩子醒了没有,把孩子照顾好,其他的事不必费心。” 细密的刺痛忽得蔓延心口。 吴思雨眼眶骤然一红,什么叫不必费心? 今天是她的生日,六年了……他还是不记得吗? 可她没有勇气反驳过他的话。 放下蛋糕,咬唇忍着委屈,她缓缓走向最里面的房间。 身后,王娇斓的抱怨传来。 “运恒,你看看吴思雨这没读书,没文化的废物样子,除了一张脸能看,给你提鞋都不配!” “当初是她自己愿意给你带路进村,结果遭到雪崩瘸了右腿,又不是你的责任,给点钱打发就好了,你干嘛和她结婚?” “现在好了,一拖就被她拖了六年,错过了无数次回首都的机会。你可是咱们第一军人世家的继承人,窝在小小的漠河不知道多闹笑话!” 字字句句,都在控告——吴思雨配不上王运恒。 她狼狈躲进房间。 其实这六年来,‘配不上’这种话她听了很多次。 她是姥姥在漠河边捡到的孩子,从小左耳失聪,和姥姥相依为命。 王运恒是漠河驻军的营长。 六年前意外断腿后,王运恒主动提出娶她。 而她第一眼见他就喜欢…… 她以为他愿意娶她,多少也有些情意,可六年来,他对她一直淡淡的,哪怕在床上,他也没笑过。 “哗啦!” 厚重的门帘被掀开,王运恒走了进来,打断思绪。 吴思雨忙站起,地上,男人的影子越靠越近。 她局促拉着衣摆,就听头顶上方传来男人低沉的嗓音。 “姐姐是医生,她习惯了首都的生活,因为我被借调来漠河医院,心里难免有怨气。” “她的话难听,但其实是针对我,你别放在心上。” 难得的安慰叫吴思雨诧异抬起头,心头一暖。 “运恒……你是在关心我吗?” 对视间,男人的黑眸比夜色还要浓醇,荡着她的心,她试探着抱上男人脱下外套后劲瘦的腰,他没有推开她。 像是被鼓励,她红着脸,满眼是光看着他,忐忑又紧张:“我好高兴!今晚……我们睡一屋好吗?” 但王运恒却冷淡推开了她:“不了,我还有事。” 说完,他转身就走。 原来他来一趟,只是为自己姐姐圆个场。 凝着男人离开的背影,心口抽抽的疼,她鬼使神差问:“你后悔娶我吗?” 王运恒脚步一顿,却没有回头,只说:“很晚了,早点休息。” 避而不谈的沉默,是不是就是默认? 夜风呼啸,无人作答。 今夜冷的可怕,吴思雨抱紧自己,盖紧被子却还是无法入睡。 一夜辗转。 …… 第二天,她和往常一样,裹好围巾拎着菜篮子去食堂选菜,不料刚走到门口,就见一群人议论着朝外走—— “漠河舞厅今天办了人才欢迎会,听说热闹极了,就连不解风情,从来不凑热闹的王运恒也请假去了!” “嗐!你这消息就不灵通了吧,新来支教的一个年轻女大学生,据说是王营长的青梅竹马,两人当初差点结婚呢!” “呦,那他那个又聋又瘸的小媳妇咋办?” “啪嗒——” 菜篮子都掉在地上,吴思雨也没发觉,她死死拽紧手,只露在外头的眼睛早已经温热湿润。 紧着心,她跟着人群一步一步来到舞厅的外头。 人群热闹,气氛正好。 她一眼看去,就见人群中央亲密抱着起舞的亮眼男女。 男人,正是王运恒。 第2章 看热闹的人还在兴致勃勃议论。 “王营长和这新来的孙老师跳着真好,真般配,我今天才知道原来冷情拧巴的王营长居然也会笑。” “哈哈哈!那要看他抱着的人是谁了不是?男人嘛,跟喜欢的人在一起自然高兴!” “依我看,王营长估计也快和那小媳妇离婚了,两人本来就不配。” 句句戳心。 是这样吗? 王运恒从不对她笑,原来不是不解风情。 而是她不配…… 吴思雨踉跄这后退,直到撞到树干才稳住。 “你瞧,谁不说他们般配?” 身后忽然传来一句高高在上的嘲讽。 她回头,就见王娇斓轻蔑扫过来:“要不是你不要脸非巴拉着运恒,他早就首都和门当户对的孙如惠结婚了。” “他们都毕业名牌大学,又两情相悦,而像你这样的人,只是活着就要拼尽全力,怎么配得上我弟?” “给,这信封里有三千块,是你这辈子都赚不到的钱,你要识趣就拿着,主动和运恒离婚。” 三千块,是现在人人羡慕的钢铁厂工人工作十年的工资,在乡下能盖十套房子。 王娇斓斜眼觑着人,料定了对方一定答应。 几米开外的人群,没人注意到这里的羞辱。 凛风呼呼的刮,吹散吴思雨的围巾,露出她气红的脸。 她死死盯着王娇斓,却又不得不承认王娇斓说的话。 姥姥如今已经年迈,她们没有地,也没有牛羊,自己从小左耳失聪,没读过书,右腿也瘸了,要不是王运恒,她和姥姥确实生活艰难…… 可是—— 她压着难堪,深呼吸一口气:“我不要你的钱,至于离婚……除非运恒亲口说不要我,你说的不管用。” 王娇斓脸色一变:“你竟然还敢顶嘴?狐狸尾巴终于露出来!” 吴思雨没再说话,抿唇攥进手转身离开。 她没说,如果王运恒主动开口要离婚,就算不要钱……她也会放手。 “你个狗皮膏药!”身后,王娇斓气急败坏低骂威胁,“敬酒不吃吃罚酒,吴思雨你给我等着!” 吴思雨也没有回头,迎着风,忍着泪一脚深一脚浅走回家。 拍落身上的雪花,可落在心头的那片冰寒却怎么也挥之不去。 她小心翼翼拿起王运恒随手给她,被她翻烂的中级俄语书,听人说,能考上高级俄语业证,大学会特惠录取,还能找份轻松赚钱的翻译工作…… 要是能考上大学,自己是不是就能配的上王运恒了? 这书上的东西,她都会了。 犹豫了瞬,她头一次踏进王运恒的书房。 她想找高级俄语书看,想考上语音证,想……离王运恒近一点。 书房摆放简单,就一个书架,一张书炕外加一把椅子。 书架上码着整整齐齐的书,一丝不苟,像极了王运恒这个人。 她一眼,就看见放在上面的高级俄语考级书。 心头一喜,她紧张上前拿起。 “啪嗒!” 吴思雨手一抖,却见只是书内的一份精美书签掉到了地上。 她忙弯腰捡起来,却见书签上,是王运恒写的一手优美俄文—— 【Ялюблютебя】 她看得一愣,这时,门口忽得传来冷淡质问:“谁让你拿这本书的!” 刚一抬头,就见王运恒一改平常的镇定,难得急切走过来,一把夺过书左右翻看,宝贝的样子唯恐被弄坏了。 知道他爱惜书籍,吴思雨本能道歉:“对不起,我……” 不料,刚一开口却被男人冷睨打断:“这是给支教孙老师的书,你别乱碰,以后也别乱进书房。” 轰! 吴思雨脑海骤然一白,猛地握着书签! 这上面,王运恒亲笔写的:【Ялюблютебя】 译为—— 我爱你。 第3章 这一刻,吴思雨恨不得自己的右耳也失聪。 书是给孙如惠的,那这书里的书签也是给孙如惠的吗? 你爱的人,是孙如惠吗? 但直到王运恒拿了书离开,她也没有勇气问出口。 空荡荡的屋子,格外的冷。 良久,她抹掉脸颊的湿润,缓缓走向灶房烧火。 等炕热了,就不冷了,不冷……就不会想着王运恒抱一抱了。 不念着他,就不会去想他爱谁了。 傍晚。 吴思雨收拾好情绪去军区幼儿园接儿子,不料,还没到学校,却看到王运恒抱着儿子,和孙如惠有说有笑走来。 女人挽着男人的隔壁,亲密又刺眼,像极了幸福美满的一家三口。 吴思雨下意识躲进拐角,他们的对话声很快传来。 “运恒,你下个月带孩子回首都的事和思雨说了吗?六年了,你都打算带孩子去见王爷爷,怎么也不带她去首都见见家人?” “阿爸!带上阿妈一起嘛!” 泥砖墙后,吴思雨不由屏住呼吸,绞紧双手,竖起右耳听着。 下一秒,寒风裹着男人凉薄的拒绝砸来—— “没有那个必要。” “呼呼!” 冽风刮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