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泽琛沉默,一双墨眸噙着从没有过的阴寒,冷飕飕地盯着她。 于英楠意识到他一定是听见了刚才的话,脸霎时白了,慌忙抓住他的胳膊解释:“你听我说,刚刚我说的都是敷衍我妈,都是误会……” 话还没说完,盛泽琛便抽出手,将户口本扔到她手里,嘲讽:“不急着解释,等我把晚月找来,你再好好说这些‘误会’!” 寒风般的声音像是从牙缝间挤出来的,让于英楠哆嗦了一下。 她从来没见过他这样冷酷,似乎要杀人的一面。 盛泽琛也无心再跟她纠缠,转身大步离开。 想见江晚月的念头瞬间膨胀,伴着愧疚不断泛滥。 掏出口袋的离婚证,一把撕碎。 是他错了。 他竟然一次次误会她,她受了那么多委屈,自然要跟他离婚…… 盛泽琛越走,拳头越握得死紧,却怎么也压不下心头的慌。 江晚月…… 从前被压抑的感情好像突然冲破了雾霭,他头一次如此清晰认识到—— 他心里不是没有她。 他想快点见到她,想跟她道歉认错,她比他小了6岁,他以为照顾家就是照顾她,没必要说那些肉麻的情话…… 但如果她想听,他说多少都行。 而就在他跨上车,准备开车去找人时,原本在值班的干事蹬着自行车冲了过来,嘭的一下,摔到在他面前! 盛泽琛眉心一跳,接着就听地上的人哆嗦着急切通知:“政委,出大事了!刚刚公安局来电话,说您夫人江晚月为了救人淹死了!” 第11章 盛泽琛瞳孔骤然紧缩:“你说什么?” 通讯员也吓了一跳,震惊地看着急的满头汗的干事。 “是真的!现在人就在济河边的春景路那儿,公安那边说人救上来的时候已经没气了!” 一字一句,就像瞬间抽走了盛泽琛全身的力气,原本急促的呼吸瞬时凝结。 通讯员看了眼他乍白的脸,迅速反应过来,上了车就往春景路驶去。 盛泽琛就像坐木桩,一动不动。 他忘记自己怎么下的车,又怎么走向挤满人的河边,只是在回过神时,周围三三两两站着公安和医生护士。 视线一扫,蓦然定在河滩上一个盖着白布的身影。 盛泽琛紧缩的眸子颤了颤,本能地想过去确认,可无论如何都迈不开腿。 这时,一个公安看见他,走过来敬了个礼:“顾政委,这些是她身上的东西,请您确认一下。” 盛泽琛怔然将目光移向对方的手心,只有湿透的身份证和离婚证。 他紧抿的唇终于开了道缝,扯出道沙哑的回应:“我要确认人。” 嘈杂中,心里一直有个声音在说‘身份证和离婚证也许是江晚月不小心掉的,一个小时前她还好好的,不会是她’。 公安愣了下,便让开了路。 当视线重新落在那盖着白布的身影上时,窒息感再次侵袭,让盛泽琛呼吸有些困难。 他深吸口气,艰难迈开腿走去。6 蹲下身,触及到白布时,掌心忽的一颤。 盛泽琛咬了咬牙,掀开了白布! 一刹那,时间仿佛都凝固,周遭所有的声音也消失了。 阳光下,江晚月以往红润的脸此刻异常苍白,她闭着双眼,乌黑的长发散落着,几缕乱发贴着脸颊。 如果不是胸膛没有起伏,她就像睡着了一样安静。 “根据被救孩子母亲和医生的话,是上游闸道开闸排水,她躲避不及,又因为生病体力不支才导致溺亡。” 公安解释着,语气透着惋惜和敬佩。 盛泽琛像是没听见,下意识地擦掉江晚月脸上的水渍,可当触碰到她的皮肤时,他心骤然一紧。 天这么热,她竟然这么冷。 车停下大院门口,通讯员转头看向后座还呆着的盛泽琛,犹豫了一下才开口:“政委,到了。” 盛泽琛黯淡的眼眸闪烁了一下,嗯了声缓慢下车。 想到他一整个下午都跟丢了魂似的,从太平间出来时还险些摔倒,通讯员赶忙下车扶住他。 想安慰,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盛泽琛拂开通讯员的手,声音嘶哑:“你回去吧。” 说完,深一脚浅一脚地进了大院。 看着他的背影,通讯员于心不忍,沉叹了口气。 圆月高挂,闷热的晚风吹着盛泽琛干涩的眼角,酸胀上涌。 “泽琛!” 忽然,熟悉的声音让他登时停下脚。 抬头望去,只见顾母一脸焦急地从家门口跑过来,连声问:“怎么这么晚才回来?晚月呢?” 盛泽琛一哽,不由又想起江晚月面无血色的模样,唇瓣颤了颤,始终说不出一个字。 见他不说话,顾母面色逐渐沉重:“我听隔壁的说晚月一个多星期都没回来了,你们……离了?” 面对母亲的追问,盛泽琛沉默了很久,才喃喃出声:“妈,晚月死了。” 顾母眼神一震:“……你再说一遍。” 盛泽琛下颚紧绷,像是在强迫自己接受现实,声音拔高了几分:“她死了,为了救一个孩子溺……” ‘啪!’ 一个巴掌突然狠狠甩在他脸上! 第12章 顾母力道很大,饶是作为军人的盛泽琛,也被打偏了脸。 “盛泽琛,我真是白养你这么大!亏你还是个军人,是个政委,你帮于英楠的时候我就告诫过你,别让晚月寒心,现在你居然咒她死!”顾母恨铁不成钢地痛斥道。 盛泽琛听着,垂在身侧的手慢慢握紧。 看着母亲眼中愤怒,他再一次开口,声音更加清晰:“晚月是为了救一个溺水的孩子,现在人在太平间。” 每说一个字,他都觉得心都被刺穿似的疼。 他都还没有完全相信,更没有接受,一个活生生的人突然就没了。 明明几个小时前她还站在自己面前,哪怕是在哭,在祈求他的放手,至少还活着,还活着啊…… 面对儿子眼中从没有过的痛色,顾母的心登时沉了下去,一口气没上来,直接晕了过去。 “妈!” 次日,医院病房。 天刚亮,打从醒来后,顾母就开始哭,哭到没眼泪,只能从喉咙里发出沙哑的呜咽。6 被赶出去的盛泽琛站在病房外,满是血丝的双眼无神空洞。 通信员疾步过来,见他下眼睑乌青,里头还传出顾母的哭声,哽了一下才压低声音:“政委,夫……宋同志的遗体已经被送去殡仪馆了,您现在要过去吗?” 盛泽琛眼神闪烁了一下:“几点火化?” “十点,工作人员说最近天热,不能拖太久。” 闻言,盛泽琛转头看向半掩着的病房门,推开走进去。 见他进来了,顾母更气了,边哭边骂:“没良心的混球,给我滚出去!你让我死了以后,怎么有脸去见晚月啊!” 盛泽琛扯动着脸部僵硬的肌肉:“晚月十点火化,您要去吗?” 他知道母亲伤心,说起这事跟是会戳到她的痛处,但他也明白,如果母亲不去送江晚月最后一程,她一定会遗憾…… 而顾母听见这句话,慢慢止住了泪,什么话也没说,只是耷拉在被子上的手不停地在抖。 半小时后,两人赶到殡仪馆。 工作人员拿来火化证明,直接递给了盛泽琛。 盛泽琛怔了一下,才拿出笔在亲属确认栏上签下自己的名字。 “同志,我能再去看看我儿媳妇吗?”顾母怀里抱着件淡蓝色布拉吉,眼巴巴看着他,“这是我给她做的新衣服,还没来得及送给她呢……” 工作人员看了眼面无表情的盛泽琛,还是点点头,带着顾母去了停放间。 相比外头的闷热,停放间冷暗的像冰窖。 盛泽琛站在门外,呆看着地面,没有焦距的眼神让人看不透他在想什么。 顾母深吸口气,踏进了停放间。 狭窄的空间,只有一盏垂吊的白炽灯,照着正中央床上瘦弱的身躯。 看到这一幕,她不忍地捂住嘴,踉跄了一步,泪水再次涌出眼眶。 半晌,顾母才慢慢走过去,颤抖的手从江晚月的头发,一寸寸抚过她的额头、眉眼和脸颊。 “好孩子,妈来了,妈来看你了……” 说着,她把怀里的布拉吉拿出来是,含泪扯出个笑:“你之前不是说很羡慕别人妈给孩子做衣裳吗?妈也给你做了件裙子,妈现在给你换上……” 第13章 顾母轻轻帮江晚月换上裙子,一举一动,温柔的像对待一个刚出生的婴儿。 “说穿好新衣裳走,下辈子要投生一个好人家,无病无灾,吃饱穿暖,好好上学,有疼爱你的爹妈,再找个一心一意对你的男人,生个跟你一样乖巧的孩子,平平安安过日子……” 说到这儿,她眼泪大颗大颗低落在裙子的领口上。 “妈对不起你,生了个让你受委屈的儿子,你好好去,把咱们都忘了,妈一定会替你教训他,你好好去,啊……” 顾母把江晚月搂进怀里,低声啜泣。 外头,工作人员看了眼自始至终都一声不吭的盛泽琛,又看了眼怀表,只能进去提醒顾母时间到了。 两个小时后。 工作人员把装着江晚月骨灰的盒子拿出来,正要交到盛泽琛手里,顾母却先一步接过了盒子。 她看都没看盛泽琛,自顾抱着往外头走:“晚月啊,咱们回家了……” 盛泽琛站在原地,僵硬收回伸出去的手,朝一脸尴尬的工作人员点点头:“谢谢。” 说完,转身跟上已经出去的顾母。 回去的路上,顾母耷拉着眼皮,抱着骨灰盒,整个人靠在车门。6 盛泽琛坐在一边,唇线绷直,好像已经完全从江晚月去世这件事剥离出来了。 等车驶到一个路口,顾母突然出声:“停车。” 通讯员愣了一下,还是把车停下。 刚停稳,顾母就下了车。 盛泽琛回过神:“妈,你……” 顾母丝毫不在意还有其他人,劈头盖脸就说:“晚月的后事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