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等步六开口,秦言非手指往上一挑。 “退一万步来说,就算小倌人该死,你这义子就没有错吗?是谁绑着他进了这个楼的?” 楚妈妈插着腰,“没有,是他自个长脚走进来的。 “既然是自个走进来的,那凭什么步将军只拿小倌人开刀?” 秦言非冷笑起来:“还是说步将军仗着人多,仗着势众,就想欺负弱小?” “说得好!” 隐在暗处的赫昀实在忍不住,鼓掌喝一声彩。 句句都说到点子上了啊! 你步家军牛逼哄哄没错,但哪有动不动要人命的?要的还是无辜人的命。 没这个道理! “步将军保家卫国,自然是一等一的英雄好汉。但国有国法,家有家规,没有哪一条大华律例上写着说,将军就能滥杀无辜。律例上只写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 步六面色突然一僵,目光锐光四起。 秦言非眉间浸在一片暗影里,半分惧色也没有。 一支队伍拉起来不容易,事情传出去,坏的是步家军的名声。 “步将军不如放小倌人一条命,把你义子带回去严加管教,以后再也不必来这等风月之地了。” 一番话,有理有据,有进有退,最后两句,还把梯子递到了步六的脚下,让他可以顺着梯子爬下来。 这会别说赫昀,就是别的客人也在暗中称赞,谢府三爷这人纨绔归纨绔,肚子里还是有点东西的。 然而步六只是冷笑一声,然后一声令下,“继续打!” 什么? 还要打打杀杀? 所有人发出一声哗然。 “步将军。” 秦言非口气悍然一沉:“步将军是不想听人劝了?” 步六突然笑了,笑容冷酷铁血。 “这人今日,必死无疑!” “那就请步将军给我一个他必死无疑的理由,否则……” 秦言非上前一步,目光与步六对上,“五城兵马司虽然是个小衙门,但也不能遇事不管。” “对,我们玉笙楼也不是好欺负的。”楚妈妈一口银牙咬碎。 一帮不知天高地厚的武夫,知道玉笙楼的后台是谁吗? 说出来,吓破你们的胆! “理由是吗?” 步六刀锋一样的目光露出不屑:“张奎,给他理由。” 张奎就是刚刚做手势的那个年轻士兵。 他上前一步,朗声道:“此人花名叫少棠,年纪十六,戏子出身,男扮女装演青衣,三年前戏班解散,他卖身进了玉笙楼。” 楚妈妈一怔,“你怎么会知道的这么清楚?” 张奎没理她,继续道:“戏班的班主姓白,名柳,此人真正的名字叫帖木儿。” “帖木儿?” 赫昀大惊失色:“异族人?” 张奎也没理他,自顾自道: “帖木儿的父亲是鞑靼人,母亲是中原人,少棠是他半路捡来的,细心调教十几年,最拿手的不是唱戏,也不是侍候男人,而是窃取情报。” 话音一落,所有人都惊呆了,整个玉笙楼寂静无声。 秦言非瞬间明白过来。 这个少棠是故意勾引步六的义子,为的就是从他嘴里窃取到步家军的情报。 小倌人是他的掩饰,他真正的身份是鞑靼人安插在华国的一枚暗棋。 “谢大人。” 步六开口的同时,大掌按下来,力道之重,秦言非差点一个踉跄。 “这个理由,你可满意?” 秦言非想挣脱开肩上的手,步六游刃有余的又把他按住。 这一举动,激起了秦言非心里的那根反骨。 “满意,但我还要听一下少棠说什么,兵马司不冤枉一个好人,但也不会放过一个坏人。” “不用听他说什么。” 张奎一脸傲气道:“我们步家军杀人,必师出有名,弄错了,我把头砍给他。” 说罢,他走到少棠跟前,居高临下问:“我冤枉你的了吗?” 少棠惨白的面容上浮现出心如死灰的表情。 显然。 没有。 步六故意手上一使劲,“谢大人,可还有话?” 这手使了内力,像座山一样,要把秦言非压下去。 秦言非后槽牙咬碎,才硬生生没被他压下去,“无话。” 步六:“能杀?” 秦言非:“能杀。” 第五百二十章围楼 刀板噼里啪啦打下去,不过几十下,板凳上的人便脑袋一垂,命入黄泉。 步六这时才拿开了扣在秦言非肩上的手,转身离开。 “步将军等等,我还有两问。” 步六缓缓转身,垂目看着秦言非。 秦言非迎着他的目光。 “第一问,既然是细作,为什么不交给锦衣卫,好让他们查一查此人在京中,可有别的同伙?” 看来这个姓谢的,也不只是个纨绔。 “国有国法,家有家规,军队也有军队的规矩。至于锦衣卫?” 步六冷笑一声:“京中有鞑靼的细作,本就是他们的失职。” 秦言非心头一紧,何止是锦衣卫的失职,五城兵马司也脱不了干系。 “第二问:有一人,步将军似乎还没有处置。” 所有人被他这么一提醒,赶紧把目光挪向姓徐的义子。 只见他整个人像被榔头打懵了,死死地盯着地上的尸体,眼珠子一动不动。 想来,他也没有料到自己花了大把银子抬举的小倌人,竟然是个细作。 没错,这人还没有处置呢。 堂堂步将军的义子,逛花楼也就算了,还被一个细作勾上床。 万一他已经泄漏了步家军的秘密,那可就是通敌的大罪,要杀头的。 “不劳谢大人操心,自然是军法处置。” 步六眼中闪过一抹痛。 “他被蒙在鼓里,还算不上通敌大罪,但逛花楼,识人不清罪无可赦,仗八十大板。” 他目光缓缓移到义子身上,一字一字地咬着字眼。 “能不能熬过去,就看他的命。” 说罢,他转身离开。 几十个士兵立刻跟上去,寸步不落。 徐念安则是被人架出了玉笙楼,扔在马背上,没有一个士兵上前给他披件衣裳,大冷的天就让他裸着上身。 秦言非不由自主地跟上去。 步六翻身上马,拿着马鞭的手冲秦言非一指,居高临下道: “步家军三万人,没有一个人敢和我对视,你小子竟然敢,胆子不小。” 秦言非喉头微动,“为什么不敢?你又不是什么凶神恶煞?” “老子现在不是,但拿起刀就是。” 步六腿腹一夹,马绕着秦言非走了两圈,然后一昂头,“儿郎们,出发。” 一声“出发”,几十个士兵齐唰唰翻身上马,齐唰唰扬起马鞭,动作整齐的如同是一个人。 黑暗中,一列漆黑的重骑如驱雷鸣,迅速消失在秦言非的视线中。 他的眼,湿了; 血,热了; 四经八脉,都燃烧起来。 他仿佛看到他的祖父穿着一身盔甲,身背大刀,驰骋在漫天的风沙中。 他好像看到了他的四个伯伯,寸步不离的跟在他们的大将军身后,盔甲凛凛,刀光似雪。 他更似看到了郑家军的儿郎们,一个个铮铮铁骨,无所畏惧的冲向敌阵。 九年了,他努力地扮演着谢府三爷。 三爷的慵懒; 三爷的风流; 三爷的好脾气; 三爷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