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我错了,我该死……你怎么对我都行,要杀要剐我眼睛都不会眨一下,只求你……别伤害自己,好不好,桑宁……你要我死,我决不多活一天。” 眼角有泪滑落。 是周宴南的。 他哭了…… 虞桑宁也想哭,但她半点眼泪都挤不出来。 巨大的创伤过后,留给她的除了绝望,还是绝望。 第157章 下手别太轻了,我命硬 虞桑宁紧紧抓着他的手臂,指甲深深陷进他的血肉里,歇斯底里的问道: “那我爹的死呢?” 周宴南身子一怔,心酸和无奈填满了那双暗黑的眸子,从前是他逼着她,让她尝遍无尽的痛苦和绝望。 而如今,他却被虞桑宁逼到这地步…… 周宴南皱了皱剑眉,转头不忍去看她的模样。 就在这时,余光却瞥见门外有人影晃动,似乎在监听两人的对话。 周宴南才回京,很多事情都还不清楚…… 监听的人到底是谁的人,他也不确定。 或许是皇上的,也有可能是太子的人。 关于虞国公的事情,他本想开口否认的,可话到了嘴边,话锋一转:“我也认……是我做的没错。” 周宴南轻轻推开了她,掀起长长的衣袖,露出那只布满伤痕的手臂,他狠下心,一字一句道:“从前在东宫,虞昊东欺我辱我,断我一条手臂,如今我断他一条腿又如何?你父亲虞国公,追杀我和我母亲三年有余,以至于我母亲客死他乡,最后连一个像样的坟冢都没有。” “所以呢?”她问, “周宴南,其实那些仇恨早就深深埋进你心底,你既心意已决……又何必假惺惺求我信你?又何必信誓旦旦……还说你不会再伤害我?你的话,我不会再信,既然你这么恨虞家,恨我们所有人,那你杀了我好了!” 周宴南苦笑,那声音好像是在喉咙里低吼出来的:“宁儿,对不起。” 他双膝着地,卑微的跪在她面前,红着眼眶对她说:“对不起……” “你说对不起有什么用?我能信你什么……一个杀人不眨眼,铁石心肠,威风凛凛的活阎王,你生性冷漠,嗜血如命,你眼里只有恨,你身体里流淌着的血,都是冰冷的。” 虞桑宁颤颤巍巍的站起身,双手耷拉着,面无表情的说道。 那双清澈明亮的眼眸,仿佛失了神采,再无半点光亮。 周宴南抬眸,看着她这副失魂落魄的模样,眼里尽是心疼…… 修长骨节分明的手指动了动,终是握紧了腰间那把佩剑,然后毫不犹豫的将它双手奉上。 “我知道你恨我,但我不想让你这么痛苦……桑宁,我只给你一次机会,杀了我,替你父亲报仇,前尘往事,做个了断。” 周宴南再也无法了,看着几近崩溃的虞桑宁,他真怕自己把她活活逼疯逼死。 虞桑宁总说他手段恶劣,诡计多端,所谋事事尽在掌控之中。 可如今,他看着心灰意冷的虞桑宁,却是半点法子都没有。 束手无策,这个词……头一次出现在周宴南面前。 他想,做个了断,关于那些难消的仇恨和痛苦。 他怕,他活着让虞桑宁这般痛苦,倒不如遂了她的愿。 …… 虞桑宁低头看着他手里的剑,眼神一点点冷冽:“你以为,我不敢杀你?” “你只有这一次机会,下手别太轻了,我命硬……” 字字句句,他都在逼她。 就像,虞桑宁也在逼他承认那莫须有的罪名一样。 虞桑宁被他这副自以为是的样子逼得失了神志,抬手拿起那把剑,拔出剑刃,没有一丝犹豫,那锋利的刀尖直直刺入他的胸口处…… 动作流利到周宴南甚至都没有反应过来。 鲜红的血液一点点,顺着刀尖,渗透出来,将他胸前的衣服浸湿。 一滴一滴,落在地上…… 周宴南忍着剧痛,伸着手去接那些刚落下的血滴,这一刻,他只想知道……虞桑宁说的那句话是不是真的? 一滴两滴,血流的越来越快,直到掌心之中隐隐传来一阵温热…… 他笑了笑,紧皱着眉头,抬眼看着她说:“桑宁,你说错了……我身体里流淌的血液,也是热的。” 这样说着,周宴南嘴角也咳出一些暗红的黑血出来。 虞桑宁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此时此刻他还能说出这句话来。 她满脸震惊,小声喊道:“周宴南,你疯了!你真是个疯子……!” 虞桑宁没有杀过人,手指有些无力,就连握着剑柄的手臂也微微发软,脚步不自觉往后挪了挪…… 她知道,这一剑……她使出了全身的力气。 周宴南可能…… 看到虞桑宁往后退了退,周宴南却不打算就这样了结。 只见他蓦的徒手抓住了剑身,往自己身上猛然一拉,虞桑宁离他近了些,胸口的剑刃又深了一寸。 他说:“这是我还给你兄长的。” 指尖被剑身划破,血染红了他身上一袭白衣,他咬着牙……手臂继续用力…… “这是还给你父亲的……” 周宴南剧烈的咳着,嘴里还潺潺冒出暗红的血。 此时的疼痛感已经到达人所能承受的极限,周宴南太阳穴和脖颈处的青筋暴起,手臂上的肌肉潸然抖动着…… 那双唇也不知道是何时被他自己咬破的,他眼里蕴着热泪,手臂最后一次用力,将虞桑宁重重的拉进怀里。 那把剑,几乎将他身体穿透…… “这是……我还给你的。宁儿……” 他伏在虞桑宁的肩上,虚弱的说出这句话,接着整个人就倒在了地上,不省人事了…… 虞桑宁看着地上的人和那一滩血迹,眼泪簌簌落下,嘴里不断的呢喃着:“你疯了……你疯了。” 她用手撑着地,艰难的站起身来,想要往厢房外走去。 可没走两步,腿一软,两眼一发黑……重重栽倒在地上。 窗外,又起风了。 第158章 你还不如杀了我 虞桑宁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两日后了。 她以为自己已经死了,可是没有。 她以为那是一场梦,可惜不是。 她醒来的时候,已经被关在那个金丝笼里了。 夏岚和冬凝一直在她身边照顾,寸步不敢离开她。 听说,周宴南没死。 被她刺伤的第二日,人就醒了。 他果然命硬,虞桑宁看着窗外凋零的枯叶,恨恨的想着。 剑刃穿身,他都没死成……究竟是他命硬还是……老天不长眼? “桑宁,你吃点东西吧。” 冬凝端了碗素粥,递到她面前,看她脸色苍白,心疼的不行。 虞桑宁轻轻摇了摇头,双目无神,她一句话都不想说,一点东西都吃不下去。 就那么愣愣的坐在铺着白色毛毡的地上,宛如一支衰败凋零的花朵。 夏岚站在门口只敢远远的看着她,她怕自己靠近虞桑宁,一开口,就会忍不住哭出声来。 夏岚心直口快,是个性情中人,那些悲伤和难过她是藏不住的。 不像冬凝那般冷静沉稳,细致入微…… 所以大多数时候,都是冬凝在房间里照顾,夏岚在外面守着……她怕自己说错话,让虞桑宁想起不开心的往事。 周围的人,小心翼翼的照看着,生怕出半点差错。 周宴南神情冷冷的,一言不发的坐在椅子上,大夫帮他换完药后,将一圈又一圈的纱布缠在他胸口处。 “主子,虞姑娘她……还是滴水未进。” 江望站在他对面,低声汇报着虞桑宁的近况。 周宴南摆了摆手,让大夫下去。 他扶着桌角,就连站起身都极为艰难的样子……江望见状连忙走上去搀着他,然后小心的帮他穿好了衣裳。 江望知道,他这个主子想要去干嘛。 江望搀着他,慢慢朝着偏院那个方向走去…… 可只走了一半路,周宴南望着不远处的房子,脚步却怎么也移不动了。 “主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