阙月垂下眼帘,拇指摩挲着茶杯:“所以天帝今日等我,就是想与我叙叙旧?” “差不多。”长明道。 阙月抬眸,嘴角噙笑:“我想去天池一趟。” 第十六章 长明眼眸微眯,带着股无形得威压:“阙月上神这是何意?” 阙月不慌不忙,起身迎上长明双眸。 “帝君不必这般紧张,我只是要去取回遗落在天池结界内的真身,并不做他想。” “至于长衡——不管他是否想起我,我都不愿跟他有任何牵扯。” 听到这番话,长明才又慢慢温和。 他眯眼笑着:“如此便好,本君也可放心了。” 言罢,长明便转身告别。 阙月望着他背影,终了还是忍不住问:“帝君如此担心我与长衡纠缠,是为什么?” 长明头也没回,声音悠悠传来:“本君只要诸神各司其职,三界安定。” 言外之外,还是在介怀因阙月因情劫耽误了职责。 她不再言语,只是目送长明远去。 …… 待回方寸山,已快天明。 虚空宫仍点着灯火,隔远远的,阙月就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长衡站在殿门前,长身玉立。 阙月秀眉微蹙,上前轻唤了声:“长衡神君。” 长衡身形一滞,徐徐转身,看向这个时辰才回的阙月:“上神去何处游玩了?这样好的兴致,竟彻夜未归。” 这话说得有些太没界限,阙月眉头不由皱得更紧。 她不悦盯着长衡,话里夹枪带棒:“长衡神君何时管起本君私事来了?” 长衡默住,神情被说得有些不大自然。 而阙月懒得同他纠缠,索性敛了敛神,直奔主题:“长衡神君来此究竟有何事?” 长衡也不似之前那般逾矩,虽觉留在这里的理由荒唐,但也如实道来:“我心中有一惑——为何同活万年,我却从不知天界以南有座虚空宫,也从未听说过阙月上神?” “旁人多少还听过上神名号,只有我,对上神一无所知。” “阙月上神可告诉本君,这究竟是为何……” 阙月静静听着,不做打断。 她看着长衡越显困惑的眉眼,不由得在心底感慨,这忘情水还真叫长衡将她忘了个一干二净。 这样也好……只是不知为何,心底隐隐有些落寞。 阙月深吸气,压下那些不该有的情绪,打断了长衡的问话:“神君多虑了,本君从前深居简出。你没见过实属正常……” “这不一样!” 话还未完,就被长衡急急打断。 他朝阙月逼近一步:“可阙月上神的眉眼,又像极我从前认识的一个人……” 说到这,长衡的话戛然而止。 他脑中猛地闪过南芷的面容。 很快,他便觉得自己荒唐。 一个是高高在上的天神,一个是卑贱低微的野草,两人长相也并不相似,可为什么他总是将这两人想到一起? 长衡困惑不已,太阳穴也似针扎般疼。 而阙月还在询问:“长衡神君是觉得我像谁?” 长衡头痛更加剧烈,他抬手用手掌抵住太阳穴,心底似有什么破土而出。 曾游历过的山河、相思树下的誓言、还有滚滚而来的天雷……忽如走马灯从她脑中掠过。 还有每一声长衡,与每一声……阿芷? 长衡瞳孔猛地收紧,一声低唤破喉而出:“阿芷?” 第十七章 阙月神色微变。 而长衡看向她的眼神愈发恍惚,她正欲出手,一道身影似疾风般卷了过来。 怀信背对着站在她面前,握紧腰间双刃,警觉对长衡道:“你想对阙月上神做什么?!” 这声低喝,直接让长衡如梦初醒。 他定定看向眼前神情戒备的怀信,蹙眉问:“你是谁?” 怀信还未答,就被阙月拽去了身后。 她好整以暇地对上长衡双眸,平静解释:“怀信是本君在方寸山脚下捡来养的小狼崽子,他只是护主些,长衡神君不必担忧。” 话落,长衡彻底清醒。 他看着格外维护怀信的阙月,心底淌过一丝异样的感觉。 这种感觉,应当被称之为不满? 可究竟为何不满,长衡又不得而知。 正当长衡思绪纷乱之际,阙月突然出声跟他告别:“本君昨晚在泽芳地侍弄花草很是疲惫,先回去歇息,便不送长衡神君了。” 话落,不等长衡挽留,她便拉着怀信进了虚空宫。 长衡猛然回神,看着被法力关上的殿门,心头忽然涌上一股无力感。 他耳边,又回响起那日在藏书阁,长明同他说过的话—— “也许,是你忘了什么。” 他现在不敢似从前那般笃定的反驳这句话,想找出忘了什么,心里却又空荡荡一片。 长衡抬头,眸光深重地看了虚空宫紧闭的大门一眼,随后转身离去。 虚空宫内。 阙月带着怀信一路往里,直到寝殿内才停下。 她照旧用神力关上了房门,随即转身无奈道:“现在做事怎这般莽撞?就千年修为也敢在神君面前舞刀弄枪。” 怀信不敢看阙月,垂头低声道:“我只是见他有些不太对劲,再打不过也得出来保护上神罢了……” 闻言,阙月责备的话顿时哽在喉中。 她看着怀信委屈的模样,不忍心提醒:“可要是你身上残余的魔气被长衡察觉,你该如何是好?” 当初她救下浑身是伤的怀信,在替他疗伤的过程中,发觉他隐隐有魔气入体的症状。 这些年来,全靠她为怀信压制才没叫天界众人发觉。 今日本也不想叫怀信跟她去筵席,但怎么也甩不脱人。 好在仙气浓郁,众人注意力都在她与玉竹身上才没被发现。 怀信愈发放纵:“有阙月上神在,天界那群笨蛋怎么可能知道……哎呦! 话未完,就被阙月重重敲了下脑袋。 怀信捂着头,听阙月教训:“如此散漫,要是出了事,本君也保不住你!” 见阙月真动了气,怀信也不敢再与她顶嘴。 他赶忙答应:“阙月上神说得对,我以后不会这般了,只是您究竟跟长衡神君聊了什么,他看上去怎那般不对劲?” 阙月欲言又止,终了只避重就轻的说了:“本君有株药草被留在了天池,本想借机取回,结果长衡神君不知为何说了许多奇怪的话……” 她摇头轻叹:“罢了,日后再说,本君有些乏了,先去歇息。” 话落,阙月绕过他去了里间。 怀信若有所思地离开了寝殿,替阙月关好房门后,意味深长地往天池的方向看了眼。 第十八章 另一边。 长衡回到冷冷清清的明光殿,满眼皆是落寞。 因在筵席上不愿与玉竹在命定姻缘石上刻下姓名,当众驳了她面子,她也不像往常那般出来迎接。 不过这点,长衡倒不甚在意。 他脑中还回想着那点突然涌上的记忆,沉声唤出了仙侍:“还没找到南芷的下落?” 仙侍才跪到长衡面前,听到他这般问,一时有些惶恐。 “回禀长衡神君,天兵们日夜不休,踏足天人两界,都不见罪人南芷的身影。” 天人两界? 长衡垂眸,终了还是问出了那句:“魔界呢?” 仙侍闻言,身形显然一滞。 他仓惶抬起头来,提醒长衡:“神君,天魔两界签署了条约,双方都不得擅自闯入其境地,否则便算挑起战端……” 话还没说完,一块彼岸花玉符悬空着飘到了仙侍面前。 长衡冷冷看着他,话中不带半分感情:“拿这块玉符去,说是寻人,魔尊没你们想得那般不通情达理。” 眼见事情发展到了这个地步,仙侍就算想拒绝,也无从开口。 他试探着问上一句:“可要启禀天帝?” 长衡甩袖离去,神色一如往常:“本君正要去寻他,自会告知。” …… 天宫,藏书阁内。 这几日长明都待在此地,也不知是何缘故。 长衡又是在古书记载那块的书架处找到的他。 他见长明来倒是没多惊讶,只淡淡问:“你今日又有什么事要问我?” “问你就会告诉我?”长衡不紧不慢的回了句,神色平静,“今日来只是告诉你一声,我派人去魔界寻人了。” 听到这话,长明终于有了点反应。 他合上手中书籍,坐在木梯上俯视着长衡:“我与你一体所生,怎么近几百年,我愈发看不透你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