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被扮作老妇人的女子扶着，还是止不住重重喘着气，身形颤抖，竟真有几分像是年老体衰的老人。

两人一路行到城门口，此次城门守查的极严。

哪怕是去京郊，也需出示户籍与路引。

昨夜有不少城外居住的百姓忙着回家，也被追问是几时入城，家在何方的。

卫月姝站在队伍中听得十分清楚，与身旁的女子对视一眼，心如擂鼓。

她未曾想到此次沈怀枫竟然如此审慎。

可她们已经离城门不远了，此时若是离去太过显眼。

正在此时，宫人拿着新的皇榜走至了城门口。

排队的百姓们也蜂拥而上查看上面的内容。

卫月姝舒了一口气，迅速随众人一同向着皇榜移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纵火犯周什么清挟持皇后……明日午时菜市口处斩。”

清晨赶路者多为穷苦百姓，识字者不多，断断续续念完了圣旨。

卫月姝跟着女子隐在人群中，也听到了。

她当即瞪大眼睛，抱着孩子，向前挤去，试图看清皇榜上的内容。

身旁的女子也焦急起来，两个人奋力向前挤去。

殊l̶l̶l̶不知，被派来张贴皇榜的宫人早已得了吩咐，留意听到内容后慌张焦急之人，当即锁定了她二人。

人群渐渐散去，卫月姝正在天人交战，她是想逃离皇宫，但不能以他人的性命为代价，她心中安安思虑着，若自己返回皇宫，沈怀枫会不会放过周尚清。

扮作妇人的女子拉着她躲到一处破庙中。

卫月姝回过神，噗通一声跪在女子面前：“我知道你是个好人，求求你拿着这些，把我的孩子送去西北，将此物交给那里的守军，会有人收留孩子的。我要留在这里把周尚清救出来。”

两个破庙中拉扯的人丝毫不知，自己的身份早已泄露，宫人迅速将她们的落脚点告知皇帝。

沈怀枫等在宫中，接到消息后迅速出宫。

他要亲自把她抓回来。

第三十二章

女子与周尚清是朋友，自然不愿看他丢了性命。

只是没能完成友人所托之事，心中愧疚，死活不肯要卫月姝递来的银钱。

两人拉扯一番，女子终于收下卫月姝递来的银钱，抱着孩子欲离去。

此时破庙四周马匹嘶鸣，铁甲摩挲的声音响起。

卫月姝感觉脚下微微颤抖，抬眼望去，最前方赫然就是沈怀枫，瞬间脸色苍白。

“来人，将挟持皇后与太子的贼人拿下。”沈怀枫翻身下马，一把拽住卫月姝，一面吩咐着。

卫月姝满眼哀求的看着沈怀枫，可她还未开口，便觉脖颈后一痛，紧接着便失去了意识。

一片黑暗中，卫家众人交替出现咒骂着她，她看见周尚清被砍去头颅，惊叫出声。

卫月姝睁开眼，知道方才只是一场梦，轻轻舒了口气。

她得赶紧为周尚清和那个女子求情，卫月姝猛地坐起，却听见一阵锁链叮当声。

她这才发现，自己身上竟锁着厚重的铁链，连抬手也困难。

向着周围扫视一番，发觉自己身处坤宁宫中。

许是锁链的声音，惊动了殿中的人，卫月姝听到一阵脚步声。

她看见沈怀枫黑着脸出现在自己面前，连忙问道：“你把周尚清他们怎么了？！不怪他们，是我……”

话还没说完，走至她床边的沈怀枫掐住她的脸，令她无法再说话。

沈怀枫的眼中满是暴戾疯狂，再不见温柔的模样。

听见卫月姝的话，沈怀枫起身将一个染血的破旧缨络扔在地上。

他逼视着卫月姝恶狠狠道：“他们被朕凌迟处死了，和你父亲一样，坤宁宫的所有宫人也都被朕杖杀了！卫月姝这都是你害死的！你永远也别想离开，这辈子也别想出坤宁宫了！”

自己一时妄念害死了这么多人，卫月姝白着脸浑身颤抖，她呼吸急促几欲昏厥。

可沈怀枫却将她的手掐得生疼，令她清醒过来。

“朕不会在心软了，你不需要装晕，也别在想着死，没有朕的允许，你不许死！”

说话间，沈怀枫扯了扯锁着卫月姝的铁链，毗邻的暖阁传律周来平安的哭声。

卫月姝转头看去，这才发现连着暖阁的墙上被沈怀枫凿了个洞，铁链正连着暖阁。

“你把平安怎么样了！？”卫月姝声音止不住的颤抖。

沈怀枫复坐下，轻轻抚摸着卫月姝的发顶，可语气却毫不留情：“别担心，月儿，我只是把铁索的另一端连着平安的摇篮罢了。你一旦下床，他的摇篮就会倒。”

卫月姝抓着沈怀枫手臂的手微微用力，他利用孩子把她困在这方寸之地！

卫月姝的模样取悦了沈怀枫，他轻轻抚摸着她的脸：“为了你我不会把他怎么样。但为了惩罚你的任性，你们母子终身别想相见了。”

“你听，平安正在和你打招呼，你不回应他吗？”沈怀枫近似疯魔，一边说着，撕开了卫月姝的衣襟，惹得卫月姝惊叫一声。

卫月姝挣扎着，锁链摇晃作响，暖阁中的平安也哭闹得更凶了。

此时卫月姝才明白沈怀枫的险恶用心，一滴泪滑落眼角，她不敢再挣扎，任他动作。

疼痛仿佛要将卫月姝撕成两半，她禁不住哭出声。

锁链叮当声中，夹杂着母子俩和哭声宛如一曲，哀婉决绝的乐曲……

第三十三章

此后，卫月姝再没见过沈怀枫之外的人，他每日都会来亲自帮她用膳、喝药、洗漱。

每至夜间，坤宁宫便会想起女子与小孩的哭泣声，伴随在铁器的叮当声之中。

卫月姝的身体再也撑不住了，哪怕平安在隔壁哭泣，她也再提不起精气神来。

长期身体和精神的双重折磨之下，卫月姝的身体提前崩溃了。

这日沈怀枫下了朝，却发现卫月姝还未睡醒。

沈怀枫在坤宁宫批完折子临近午膳时分，却还不见卫月姝清醒。

沈怀枫这才慌了，却发现无论如何也叫不醒卫月姝。

他着人喊来太医，拆掉了困住卫月姝的铁链。

自卫月姝中毒后，那个帮她隐瞒的太医，就成了她的专职太医。

此时来的仍然事他。

然而这一回，太医诊完脉竟然伏地不起。

“皇后娘娘已是弥留之际了……”

沈怀枫猛然站起，一阵心惊胆寒：“你说什么？”

说着竟喷出一口血来。

他捂着剧痛的胸口，沉声道：“将太医都召至坤宁宫。”

太医们诊过脉都跪下了——卫月姝已是回天乏术。

沈怀枫仿佛一瞬苍老了十岁，他挥挥手让众太医退下。

亲自抱着平安手守在卫月姝床前。

平安仿佛察觉到了什么，放声大哭。

刚学会说话的他，声嘶力竭地喊着娘。

或许是卫月姝听到了孩子的哭声，她缓缓睁开眼，面色红润。

竟然已经到了回光返照之际！

看到卫月姝的模样，沈怀枫抱着孩子跪在她的窗前，泪如雨下。

常言道男儿有泪不轻弹、男儿膝下有黄金，可沈怀枫眼看着心爱之人即将离世，再也顾不得了，他一句句道歉：“月儿对不起……我不知道……”

卫月姝睁开眼，看向他怀中的平安，神色柔和。

“可以替我梳妆吗？”卫月姝对着沈怀枫道，她的眼中再无对沈怀枫的一丝情绪，仿佛对着一个陌生人。

沈怀枫这几日“照顾”卫月姝，已将这些东西全部学会，听见她的话忙不迭点头，轻手替她梳妆起来。

即使卫月姝拒绝皇后的凤冠霞帔，要求换上她进宫前的衣裳，沈怀枫也答应了。

卫月姝面色鲜活，穿着年少的衣裳，一如当年二人初见。

沈怀枫忽尔又落下泪，忍不住想起卫月姝吟诵过的“人生若只如初见”，开始后悔起来，此时他终于懂得了成全的意思，可一切都太晚了。

看见沈怀枫的模样，卫月姝竟还由力气笑：“你煮的海参粥很好喝，可以劳烦你再做一碗可以吗？”

沈怀枫知道卫月姝想支开自己，可此时他又怎么忍心拒绝呢？依言离开了寝殿。

他走后不久，卫月姝撑着病体写下一封遗书，命人收起来，自己死后再交由沈怀枫。

刚交代完，沈怀枫便端着粥回来了，他小心翼翼喂卫月姝喝下。

可此时的卫月姝已连吞咽都困难了。

沈怀枫将人搂在怀中，卫月姝已轻得仿佛怀中空无一物。

他心中后悔不迭，只恨自己没能早早察觉到唯一性的异样。

沈怀枫只能眼睁睁看着卫月姝ɹp在自己怀中脸色逐渐苍白。

恍然间，卫月姝的双眸失去了焦点，她盯着虚空，断断续续道：“我要回家……我再也不要在皇宫了……”

沈怀枫的泪落在卫月姝华丽的凤袍上。

直到她生命的最后一刻，他仍然没能得到她。

……

李皇后仙去后，沈怀枫年仅二十五却早生华发。

卫月姝留下一封遗书，却无一字写他。

她说，她向往宫外自由的生活，不愿死后葬在皇陵，于是丧仪结束后，他遍寻方士，找了块风水宝地安葬她；

她说，不要再随意迁怒，于是他没有处罚太医，无论前朝后宫，再未重罚过任何人；

她说，她希望平安一世无忧，不要当皇帝，不要变成他一样冷血无情……可他自她死后，后宫再未进一人，他只有平安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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