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家正式下葬那天,海城下了好大的雨。 才出正月的天尚未回暖,雨水打在身上,又湿又冷的,寒意直往骨头里钻。 江茵却好像没感觉似的,迎着风雨,在奶奶的墓碑前站了许久。 虽然男人一直在旁边给她撑着伞,可那样的雨势,打伞也根本起不了多大作用。 几乎站了一下午,直到雨过天晴,太阳落山,江茵这才转身离去。 可她一动,膝盖当即传来剧痛,原就消瘦的身子,晃了下险些跌倒。 好在祁枭反应快,扶着她将人抱了起来。 衣着单薄在外面冻了一下午,又淋了雨,夜里,江茵不出所料发起了高热。 已经不知多少天没好好吃饭睡觉,江茵身子虚弱的很,祁枭把人带去医院,打完退烧针,让护士给她输了些营养液。 江茵这一觉昏睡了两天,他就一直寸步不离的守着她。 等江茵再次醒来,看见的便是倚靠在她床边小憩的人。 察觉到动静,男人敏锐的睁开眼睛,“你醒了?怎么样,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她看着他,轻轻摇了摇头。 考虑到她睡了两天,胃里都是空的,祁枭先弄了碗粥给她喝。 她表现的很乖,他把勺子递到嘴边,她就配合的张嘴吃进去。 只是自奶奶去世后,她就一直没有开口说话,不哭不闹,安静的很不正常。 “江茵,你若是难受就大声哭出来,别闷着。” “我没事了,我们回去吧。”把他刚刚喂进嘴里的最后一口粥吞下,她唇角勾出一抹淡笑。 回到京城已经到了晚上,他想把她带到自己那边,她却坚持不肯。 祁枭没办法,只能把她送回她住的地方。 害怕她触景生情,他要留下来陪她,却被她拒绝。 “祁枭,我想一个人静静,可以吗?” 清澈的眸泛着盈盈波光,她扬着依旧带着几分憔悴的小脸,怔怔向他看去。 她这样像是征求意见又带着些撒娇的问,让祁枭如何开口拒绝。 “好,若是有需要,随时给我电话。” “嗯。”她冲他点了点头,他转身离开,却在临行前,又回头补了一句。 “江茵,你永远都不会是一个人,你还有我。” 他说,她还有他,永远都有。 可她真的还能拥有吗? 生活好像总喜欢跟她开玩笑,每次都是刚刚给她欣喜又立马将欣喜撕的支离破碎,生怕多留片刻。 在他走开的那一瞬,氤氲在眼眶ʝʂɠ的泪水顺着脸颊滑落。 家里突然空了大半,夜深人静,江茵甚至没有勇气打开奶奶的房门。 仿佛见不得光的老鼠,灰头土脸跑进自己的卧室,将自己锁在里面。 祁枭下楼后,并没有离开,而是在车里坐了一夜。 直到天色放亮,他买了早餐上楼送给她,看她吃完,这才在她的打发下,回公司处理事情。 不知是不是错觉,祁枭隐隐觉得,她似乎是在回避他。 到底还是不放心她一个人,他出门后立马给林筱筱打了电话。 倒是没多说什么,祁枭只说他有些事要出门,让她过来陪一下江茵。 国外的东西不好吃,当年合租的时候,林筱筱没少在奶奶那蹭饭。 老人家过世,她也很难过。 丧礼的置办,她全程都有帮忙。 若非觉得茵茵这时候可能最需要的是祁枭,害怕打扰到他们,林筱筱恨不得一直拽着江茵。 听男人说他有事,可算有发挥余地的林筱筱光速赶到江茵居住的小区。 傍晚,江茵说她想吃小区西门门口的那家米线。 “好,你等等,我去给你买。” 想吃东西是好事,只要她能吃饭,不管想吃什么,林筱筱都得给她弄来。 “要多麻多辣。”她淡笑着叮嘱,跟往常一样,看不出丝毫异常。 江茵最近身体状况不太好,祁枭电话里特意跟她叮嘱别给她吃太辣的。 但他也特意说了,别告诉江茵是他打电话叫自己过来的。 也不怎么擅长撒谎,林筱筱索性先答应下来。 反正买的时候她让店家少麻少辣就行了,到时候就说可能人太多,店家搞错了。 然而,等林筱筱排了好久的队,终于将米线买回来时,房间里却不见了江茵的踪影。 第089章她藏在床头柜的秘密,是他 手中拎着的米线掉落在地,林筱筱立即掏出手机给江茵打,铃声却在她的卧室传出。 显然,她没带手机。 林筱筱急的大脑一片空白,回回神,赶紧打通了祁枭的电话。 已经把房间里里外外翻了好几遍,甚至连楼顶的天台也去看过,还是连个人影都没有。 终于等到祁枭过去,林筱筱立即快步迎了上去,满脸自责的拍了下大腿。 “都怪我,我看她笑着跟我说要多麻多辣便没多想,怎么就一点儿没看出她的不对劲呢!” 林筱筱越想越慌,“她之前在国外就割腕自杀过一次,你说她不会想不开吧?” “她为什么割腕?” 男人脸色阴沉的可怕,如果眼神能杀人,怕是她现在已经没了。 还是第一次见他这样,林筱筱背脊发寒,说话不觉有些结巴。 “我,我也不知道,那时候我,我才刚跟她住到一起,不,不过,就后来的相处看,我觉得,可,可能跟你有关。” “你为什么这么觉得?” 在接到电话的时候,祁枭就让严睿安排人去找了,甚至动用了警方的势力。 可偌大的京城,毫无目的的寻人无异于大海捞针。 所以他才想着来她住的地方看看,能不能寻到蛛丝马迹。 林筱筱的话虽然含糊不清,但其中却包含了许多他不知道的信息。 感觉自己好像被拷问的犯人,被男人凌厉的视线盯的毛骨悚然,并不知太多内情的林筱筱只能根据自己的推测悻悻开口。 “她那时候会准时收看XY车队的每场比赛,我以为她跟我一样,也是XY队长的小迷粉, 直到那日在赛场见到你和池夜,我才明白,她想看的是你,她曾经跟我说过,她前任原本也是一名优秀的赛车手,只不过后来回去继承家业了, 我以为是她的前任富贵后始乱终弃,但她说他很好,是她提的分手,我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但我看的出来, 她从来没有放下,亲手将自己最爱的人推开,她心里应该很不好受吧。” 想看他比赛,从没有放下,最爱的人…… 零碎的信息在脑海里串联,男人墨黑的眸深难见底,“她有没有跟你说过,分手的原因?” “她只说不合适,害怕戳到她的痛处,我没敢细问。”林筱筱如实答道。 “她割腕是在什么时候?” “我记得是……”林筱筱想了想,说出那天的日期。 分手那年,8月12日。 刚好是他给她打电话没有打通的那日。 如果林筱筱是在江茵出国后没多久就与她相识,她跟陆怀舟在一起,作为合租室友,不可能不知道她现任的存在。 除非…… 心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在一点点撕裂破碎,祁枭眸光流转,视线落在床头的柜子上。 大步走过去,他想要用暴力的方式,强行将锁拆了。 不料,却只是轻轻一扯,锁就开了。 密码锁上四排滚轮对准的数字分别是0、6、2、6。 6月26日。 原来她设的密码不是谁的生日,而是她跟他说分手的日子。 祁枭手指顿了顿,将柜门拉开。 偌大的柜子,里面只有一个红色礼盒,和一本褐色外皮的册子。 礼盒中,天蓝色水滴吊坠安静盛放,五年多,依旧如新买的一般璀璨夺目。 而那本册子,倒是有些陈旧,似是不知被人翻了多少遍。 明明就是一个普通的本子,祁枭拿在手里却仿佛有千斤的重量,压的他手指不由轻轻发颤。 扉页,是他当年赛车时,她偷拍的一张照片。 也得亏他那张脸360度没有死角,才经得起她那烂到家的拍照技术挥霍。 阳光下驰骋赛场的他无疑是耀眼夺目的,但对祁枭来说,比照片里的人更抢眼的是右下角的水印。 “MySunshine” 照片下面,有一行娟秀的文字。 “我好像把我的阳光弄丢了。” 往后翻,每页都有他的照片,附着文字,记录着生活的点滴。 ——祁枭,我想你了,你呢,你应该不会再想我了吧。 ——祁枭,你回到祁家后一切还顺利吗? 我猜肯定很顺利,毕竟你那么厉害。 ——祁枭,我今天看了XY的比赛,但是你不在。 ——祁枭,国外的生活好冷清啊,我以为我会喜欢这样的宁静,可现在却发现,原来我并不喜欢。 ——祁枭,我在深夜难眠的时候,拿刀划破了手腕。 这是我跟死亡最近一次的接触,好像也没有那么可怕。 最后,我还是被救了回来。 我想幸好你不知道,不然一定得被你骂死。 不过,你应该也不会在乎了吧。 ——祁枭,我又看了XY的比赛,你还是没来,你以后都不会再去赛车了吗? 早知道,当年就该多拍些照片。 管它拍的好还是拍的不好,反正毁形象的是你。 ——祁枭,国外真的很乱,我前两天遇到暴乱,滚下山坡摔断了腿,要是你在就好了,你肯定能带我逃开。 ——祁枭,我现在酒量可好了,若你能看到,肯定会震惊,就是生理期喝了酒之后,肚子好疼。 ——祁枭,今晚的月亮好圆,我在看着月亮想你,你在做什么呢? …… 五年的时间,在他缺席的生活里,她把所有想对他说的话都用这样的方式写了下来。 厚厚的册子,写得满满当当,每一条下面都标了日期。 从跟他分手的那天开始,一直到在京城与他重逢。 只有那年的8月12日,空了出来。 一千八百多个日夜,她把思念一笔笔写在纸上。 被打湿后有些褶皱的页面,似还沾染着她的泪痕。 原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