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最害怕的事还是发生了。 玄清宫内,霍危楼攥着那本写满了字的折子,头深深埋下,眼泪无声滑落。 “槐儿……” 但不管他再怎么喊,他记忆中那个会对他展露灿烂笑容的薄若幽,都不会再回应他了。 他心爱的姑娘,凭着满腔委屈和不甘,碎在了他发誓以后会对她好的塔楼之下。 碎在了……他的眼前。 整个殿中充斥着霍危楼痛苦的呜咽。 薄慎在一旁看着,通红的眼眶中同样含着泪,只是未落。 只要一想起薄若幽那夜义无反顾挡在他面前的模样,他的心就止不住的刺痛。 那是他的妹妹,该是他保护她。 却反过来,被她保护。 薄慎深吸了口气,强压下心口的涩痛再次开口:“陛下,关于臣叛国之事,也已找到幕后凶手了。” 话落好一会儿,霍危楼才发出嘶哑的声音:“是谁?” 想到那人,就连薄慎的眼里也满是恨意。 他死死攥紧手,目光阴戾:“偷了陛下玉玺,模仿陛下笔迹,然后飞鸽传书传递假诏令,害我北燕十万大军惨死敌人之手的人……” “是薄远南和薄妍柳。” 是他薄慎的父亲和四妹妹。 第十五章 得到这个答案,霍危楼并不讶异。 他早知薄丞相的狼子野心。 先帝膝下共有九位皇子,而薄家从上到下有八个女儿。 薄丞相从不把鸡蛋放在一个篮子里,所以他让所有女儿分别去搭上一位皇子,待更朝迭代,不管是谁做了皇帝,他的丞相位置都不会改变。 当然,霍危楼从前的处境,并不被薄丞相放在眼里。 但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的嫡女会和霍危楼走得那样近。 而被安排去勾引霍武凌的四女儿薄妍柳,会被拒之门外,再三警告。 为了让薄若幽服从自己,薄丞相三年前才会那么想要干掉霍危楼。 却不成想,最后成了新帝的人会是霍危楼。 怕自己的丞相位置坐不稳,薄丞相一面让薄妍柳顶了薄若幽对霍危楼的救命之恩,一面又将霍危楼最恨的薄若幽送到宫中,任他处理。 然而这其中还有个最大的麻烦——只宠爱薄若幽的薄慎。 听完这一切,霍危楼早已不再流泪,漆黑的眼瞳里布满晦暗。 他看向薄慎:“你是他的嫡子,他也忍心对你下手?” 薄慎冷笑:“我与幽儿的母亲就是被父亲害死的,父亲知道我对他的恨……一个不听话的棋子,就算是嫡子,又有什么不能放弃的?” “父亲让薄妍柳顶了幽儿对陛下的救命之恩,暗中又从旁敲击,希望陛下能早点杀了幽儿,这样他的计划才能万无一失。” “呵。” 霍危楼唇角扯出一抹讥讽的弧度:“想坐稳丞相之位?还真是把朕当成傻子耍。” 薄慎看他:“陛下……打算怎么办?” 霍危楼看了眼掉落在地的折子,又缓缓抬眸望向床榻上的薄若幽。 他的眼神是温柔的,可说出的话却冰冷至极:“怎么办?这一笔笔账,朕自然是要和他们慢慢算清楚。” “叶镇。” 霍危楼向外喊了声。 他喊的时候,叶镇正巧从太医院回来。 以为霍危楼是等急了,他忙走进单膝跪地:“陛下,太医已在路上。” 听到“太医”两个字,霍危楼顿了顿,这才想起不久前自己吩咐的话。 他喉咙就像是被块石头堵住,目光也不敢再往薄若幽那边落。 沉默了半晌,薄慎抿了抿唇:“太医……就不用了,你去把薄丞相和薄妍柳带来。” 叶镇看了看霍危楼,见他默认,领了命便出去。 走的时候,他又回头看了一眼北燕那位年轻的帝王。 跟了霍危楼这么多年,叶镇从没见过他如此颓然的模样。 那位薄小姐的死……或许会在霍危楼心中,永远成为一条不可愈合的疤。 叶镇离开后,薄慎斟酌了片刻,才开口:“那陛下,幽儿她……” 话没说完,霍危楼突然就像是一只被侵占了领地的猛兽狠狠盯住他:“朕说了,她是朕的皇后,谁也不能带走她。” 薄慎额间青筋气得都有些凸起。 “陛下,幽儿已经死了!你要她做你的皇后,她如何能做?!” 霍危楼脸色瞬间冷沉。 但还不等他开口,只听一道娇柔的低泣声传来—— “陛下……要谁做皇后?” 第十六章 叶镇刚走出玄清宫,迎面就撞见薄妍柳和薄远南父女。 还没开口,薄妍柳就上前焦急地问:“叶镇,陛下是不是在殿里?” 她身上还穿戴着凤冠霞帔,只是脸上精致的妆已被泪水给晕花。 叶镇轻颔首:“是,殿下正想请薄丞相与薄四小姐觐见。” 薄四小姐。 听到这个称呼,薄妍柳怔了怔。 她将要嫁给霍危楼,是整个北燕都知晓的事情,最近宫里的人都已经开始唤她皇后娘娘,怎么就突然变了? 薄妍柳下意识就想开口训斥,但又想到今日发生的事,并且叶镇是霍危楼身边的人,不能得罪,终究是咽下堵在喉咙的这口闷气。 “既然这样……父亲,我们快些进去吧,不要让陛下久等了。” 薄父看着面前辉煌宏大的宫殿,充满算计的双眼微眯了眯。 不知为什么,他总觉得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父女俩跟着叶镇走进正殿,却没见到霍危楼人。 叶镇正想让他们在原地等着,自己去里殿唤陛下出来。 薄妍柳却已经动身往里殿走去。 刚到里殿门口,就听一道怒气的男声:“……陛下要她做皇后,她如何能做?!” 循声看去,只见霍危楼背对门口而站。 而他的对面…… 薄妍柳心头一震,双腿顿时发软要往地上跌坐:“薄……薄……” 跟在她身后的薄父见状察觉到不对,走上前,见她一副好似见鬼的模样,不由得皱起眉:“柳儿,你怎么了?” “父亲……”薄妍柳缓缓抬起颤抖的手臂,指向里殿。 薄父眉心深皱地顺着她的方向看去。 下一秒,他同样狠狠震住。 怎么会…… “慎儿?!你……你不是……” 霍危楼和薄慎都没料到这父女俩会来的这么快。 不过既然被撞见,也就没有继续遮掩的必要了。 看见薄父和薄妍柳同样愕然恐慌的眼神,薄慎扯了扯嘴角:“父亲,我怎么了?哦对,我不应该站在这里,而是……死了。” 他骤然冷沉的目光让薄妍柳浑身一抖,彻底无力支撑,跌坐在地。 “不可能,我明明是亲眼看见你……我亲眼看见的!” 她明明是亲眼看见薄慎和霍武凌在南宫门口被万箭穿心的,他怎么可能还活着?! 薄慎看着自己这个庶出的四妹妹,眼中只有厌恶:“耳听为虚,难道眼见就为实了吗?” “我没死,还真是让你们遗憾了。” 薄妍柳不敢再与他对视,慌乱无措地看向霍危楼。 “陛下,大哥他……他欺君叛国,陛下为何不处置他,还与他心平气和地谈话?” 一直沉默的霍危楼在这时终于出声。 他转过身,比薄慎更冰冷的眼神直直落在薄妍柳身上:“朕处置了他,好让你们父女俩再无后顾之忧,继续施展你们肮脏的阴谋?” 他语调很慢,一字一句,让薄妍柳的脸色逐渐从愕然震惊变为了恐慌。 反观薄父,神情却没有半点波澜。 他定定地看着霍危楼,拱手微微躬身:“陛下说的话,老臣听不懂。” 第十七章 若是不明真相的旁人,说不定还真会被薄父这幅镇定的模样给骗去。 只可惜,他面对的是已经知道所有的霍危楼。 “听不懂?”霍危楼冷冷出声,眼角染着讥讽,“那薄丞相应该识字吧?” 薄父怔了下,还未开口,手里就被甩来一个折子。 而霍危楼已经坐在龙椅上。 他居高临下地俯视着薄父,帝王迫人的气势不怒自威:“薄丞相,翻开看看吧。” 薄父看着那本折子,心中那股不安的预感愈发强烈。 他打开,将里面的内容一目十行地看完。 一时间,玄清宫内蔓延着一阵诡异的沉默。 薄妍柳瘫坐在地,因为看不到折子里的内容更焦躁不安。 她忍不住颤声开口:“父亲,里面……” 话还没说完,只见薄父突然跪拜在地,整个人都伏身下去。 “陛下,此折子里写的,老臣一概不知!还请陛下明察秋毫,不要被小人蒙蔽了双眼!” 薄妍柳慌了,手脚并用爬过去拿起薄父手里的折子。 草草看完,她的心重重一沉,只剩一个念头——完了。 但一侧眸瞥见薄父的姿态,薄妍柳紧紧攥住手,不断地在心里告诉自己:不能放弃,还有机会翻盘的,不过是只言片语,又没有证据。 这样想着,她深吸了口气,眼眶顿时通红,然后就落下泪来。 她望向站在一旁的薄慎,声音轻得不行:“大哥,我知道你一直偏爱三姐姐……可你怎么能因为这点就这样污蔑我与父亲?难道父亲他不是你的父亲吗?” “父亲?”薄慎讽刺开口,心底一直燃着的怒火熊熊烧着。 他指向里殿的方向,看着两人质问:“从走进玄清宫那刻起,他作为父亲,你作为妹妹,可曾有一点关心过幽儿?!” 薄妍柳颤了下,低声辩解:“三姐姐……她从那么高的地方跳下来,纵然就是神医来,也不能让她起死回生……” “给朕闭嘴!” 霍危楼语气狠厉地打断她,望过去的目光像是下一秒就要将她杀死。 他倏地起身走到薄妍柳面前,伸手便狠狠扼住她的脖颈:“薄妍柳,朕只问你一句话,三年前将朕从乱葬岗救出来的人——究竟是谁!” 窒息感像被风卷起的沙土盖在薄妍柳的五脏六腑上,她的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