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医走后,周雪落转身进了屋。 她看着床上昏睡不醒的殷松南,久久不语。 不知道过了多久,一道男声在她耳畔惊起:“怎么,舍不得?” 周雪落一惊,看见男人的瞬间脸色骤变。 她几步走到门口,将门关上,这才急急开口:“叶安!我说过,没有我的吩咐,不许随意出现在人前!” 被称为‘叶安’的青年冷哼一声。 “吩咐?我可不是你的奴仆!若不是靠着我们南疆皇室的情蛊,你以为你能坐上这王妃之位吗?” 周雪落神色几变,眼中浮现不耐:“我没心情跟你争论这些,你只要知道,唯有跟周家合作,南疆在塞外这片混乱地带,才有立足之地!” “对了,自殷松南昏迷,我体内的母蛊便躁动不安,这是为何?” 叶安神色阴沉:“我早就告诉过你,明灵薇不能死,是你一意孤行非要殷松南赶尽杀绝。”“她的死势必会给殷松南带去刺激,但凡他想起曾经一星半点的情意,这子母情蛊就算是废了!” 第14章 周雪落骤然攥紧了手,她恨恨道:“我怎么知道那贱人会死!” 她明明只是……想折磨她而已。 叶安焦躁的踱步,最后停下身形。 “殷松南本就意志坚定,我们大费周章才成功控制住他,绝不能前功尽弃,我去集齐五毒,日M.L.Z.L.出之前给他服下,你需在三日内跟他圆房,如此子母情蛊才能彻底融合进他体内。” 周雪落见他要走,不由开口:“他体内的子蛊真的不会有问题?” “放心,若是他体内的子蛊死了,他也活不过三年,届时你只需要守着这摄政王妃的位置,大业依旧可成。” 说完,叶安径直拉开门,转瞬便没了踪影。 周雪落在门口看着他离去的方向,心里却仍有不安。 这时,摄政王府外陡然传出一声高唱。 “边境大捷!恭迎黎将军灵枢,回府!” 门外,侍卫匆匆而来:“王妃,将军府黎将军的遗体回京了,按例,摄政王府需前往迎功臣。” 周雪落眼里飞快划过一抹得色,缓缓开口。 “命人备轿,本妃换身衣服,亲自前去。” 随着脚步声远去,此间恢复一片寂静。6 床上的殷松南猛然睁开了眼睛! 他缓缓坐起身来,食指曲起,死命的抵住太阳穴,却抵不住那些破碎的记忆带来的刺痛。 “殷松南,待来年桃花开,我让你尝尝我酿酒的手艺!” “殷松南,陛下说等他好了,就让你休沐,同我一起去江南。” “殷松南,我没有爹爹了……” “殷松南……” 零碎的片段如同画册一般在他脑中闪过,每一张,哭着的,笑着的,都是明灵薇。 可他妄图抓住某个画面深入时,心脏疼的仿佛被刺入了一把尖刀。 殷松南想起,每当他想对明灵薇心软时,这样的疼便铺天盖地。 他想着先前听到的话,心里瞬间闪过周雪落的身影。 当初在外出征时,他身受重伤,是周雪落端来一碗黑乎乎的药让他喝下。 也就是在那次之后,他对周雪落动了心,甚至到了非卿不娶的地步。 如今真相大白,竟全是阴谋!他和明灵薇究竟有怎样的过去? 殷松南手上青筋暴起,一张狰狞扭曲的可怖。 半晌,他翻身下床,踉跄着走到箱子前,从里翻出一把锋利的匕首。 他脑海中闪过明灵薇的身影,心脏疼的仿佛要裂开。 他咬紧牙关,猛地拉开衣襟,将那把刀朝着心口,直刺而下! 剧痛瞬间传遍全身,他不自觉的发出闷哼,可手上力道,却没有半分退缩。 刀尖入肉,血流如注! 不知刺了多深,就在殷松南以为自己会就此死去时,异样终显! 他眼中发狠,刀深入半寸,再狠狠拔出。 鲜血从半空划过,洒落一地。 殷松南凝神看去,一个漆黑的活物,正在血液中疯狂涌动。 短暂惊骇之后,便是无数记忆纷杳而来,他只觉得脑袋胀的要炸开。 他对明灵薇许下此生非她不娶的誓言,却逼着她的亲人一个个送了命! 曾待那个女子如珠如宝的是他,现如今推她下地狱的人,也是他! 第15章 当啷! 匕首落地,殷松南看着自己沾满鲜血的双手,脸色发白,眼眶却红透。 他用力将手往身上擦,嘴里不住喃喃:“不可能……不可能,怎么会这样……” 胸前的血止不住的流下,将他雪白的里衣寸寸浸染。 血,越来越多,他的眼,也红的几欲滴血。 不知过了多久,他抬手捂住眼,从喉间挤出一声绝望至极的嘶吼。 “不……清婉……” 等他将手从脸上拿开,满脸的血渍混着杀意,让他仿佛从地狱爬上的修罗。 他随意披了件衣服,拉开房门。 守在门口的侍卫见他胸前的血,不由急道:“摄政王……” 下一刻,他便听到自家主子令人胆寒的声音。 “传本王的令,暗卫尽数出动,所有跟丞相府有关人等,尽数押入天牢!” “立刻派人去将周雪落抓回,关押至王府暗牢!” “封城,挨家挨户搜捕名为叶安的南疆人士!” “若寻到叶安,不要近身,免得被蛊毒蛊惑。” 另一边,周雪落坐在马车上,刚经过长街,身体猛地一颤。 她厉声喝道:“停车!” 车夫即刻勒马,上好的宝马,发出一声长长的嘶鸣。 侍卫上前还未开口,便见周雪落慌张的跳下马,朝长街的某个方向冲去。 小半个时辰后,她冲进一个铺面,不等叶安反应,便直接开口。 “我体内的母蛊突然失去了对子蛊的感应!” 叶安闻言,脸色顿变,他几步走到她面前,厉声道:“有多久了?” “一刻钟之前。” 叶安脸都白了:“坏了!殷松南定然是察觉到了什么,我们必须尽快出城!” 周雪落已经慌的六神无主,眼看着叶安收拾完东西,便急步跟着他往外走。 只是两人刚踏上长街,就见斜对面一队穿着军服的人正在询问店家。 “可有见过名为叶安之人?” 周雪落脚下一软,几乎要瘫倒在地。 叶安暗咒一声,扯起她便朝另一个方向狂奔。 金陵城内,为摄政王大婚的喜气洋洋下,瞬间暗流涌动。 而在这一片暗涌里,殷松南却站在了将军府门口。 门口没有小厮,门却大开着,冷风从外吹到里,又从里卷到外。 他抬头,往日气势如虹的‘将军府’的三个大字,却只显出一种颓败来。 殷松南抬步走了进去。 刚到前厅,他整个人便是一震。 黑漆漆的灵枢直直对着他,瞬间攫住呼吸! “杨柳青青江水平,闻郎江上唱歌声。 东边日出西边雨,道是无晴却有晴。” 年少时,明灵薇缠着他一起去参加诗会时,轻轻念出这首词。 那时,周遭人都笑,同窗好友顾之安揶揄他。 “殷松南,清婉可是难得能文能武的佳人,你可要将她看好了,你可知京中多少儿郎都念着将军府的二姑娘。” 彼时,殷松南意气风发,满目温柔的看着站在人群中浅笑的妙龄少女,字字坚定。 “放心,我定然不会给任何人将她从我身边夺走的机会。” 时光如同洪流,滚滚至今。 殷松南陡然眼眶发热,他想要上前。 可门口跪下的人齐齐扭头,当看清他们的面孔时,殷松南的脚步,却是怎么都迈不出去了。 他们,是从边境上退下来的伤弱病残,是千千万万边境将士的缩影,是自退出战场,便被黎家照拂至今的有功之士! 可如今,他们眼底的壮志雄心,在残缺的身躯下变得死寂,看着自己的目光怆然无比,眼底深处,是无尽的怨怼! 殷松南只觉得有一只无形的大手扼住自己咽喉,几乎喘不上气来。 胸前的伤口汩汩留着鲜血,让他有种头重脚轻的感觉。 寂静之后,终是有人忍不住开口。 “摄政王,卑职心中有三问,可否请您代为解惑?” 第16章 殷松南喉结滚动两下,低低开口:“愿闻其详。” 那人身形佝偻,左边袖管空荡荡一片,他走到他面前,满目沧桑,声若钟鸣。 “一问,浴血杀敌终归故土,却处处冷待,唯有黎将军愿开仓救济,我等何辜?” “二问,保家护国马革裹尸,却无声下葬,仅有弟妹扶灵天地同悲,离人何辜?” “三问,忠君佑民死战不退,却未有援兵,如今独留一子存活于世,将军府何辜!” 每一句,都如天罚,劈的殷松南心神巨颤,他盯着眼前人,拳头一点点握紧。 半晌,声音艰涩的不似自己:“是本王的错。” 若是他小心一点,就不会中了周雪落的招,若是他没有生在帝王家,哪怕中了情蛊,本性也应当良善,断不至于醉心权谋,将黎家赶尽杀绝! 中了蛊的人是他,有私心的人也是他!如今种种,皆因为他。 眼前这口灵枢,这群老弱残兵,便是铁一般的证据! 只因当初的同袍之谊,他们目光如炬,悍不畏死的朝他发出质问,他们要的并非补偿,而是昭昭天理,公道正义。 寂寂天地间,殷松南突然觉得寒意侵遍全身,他忍不住想后退半步,可皇家的骨气,却让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