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姨娘一脸气闷的跨出品香院的大门,脚程忒快,风儿跟出来稍微晚些,被落开不少距离。
她一路小跑才追上李姨娘,小心翼翼的观察着主子的面色,就这样一路回到水仙阁里头,带来一片低气压。 李姨娘心里越想越不得劲,抓着桌上的瓷杯就是恨恨的往外一扔,杯子顿时四分五裂,碎片四处散开,门口伺候着的丫鬟们被惊了一下,赶紧跪在地上低着头收拾。 李氏的脸黑得很,贴身伺候着的风儿自然也不敢多说什么,只是偷偷使着眼色,叫小丫鬟们快快收拾完退了下去。 屋内不一会儿就静了下来,只留有风儿一人在旁伺候着。 估摸着李姨娘心里的气消了大半,风儿试探着开口,“奴看着时候也不早了,主儿可要用膳?” 李姨娘瞪了她一眼,咬着下唇,“吃吃吃,华哥儿都快被人抢走了,我哪来的闲心吃你的珍馐去?” 风儿慌忙跪地,哄着李姨娘,“主儿这是埋汰奴呢,俗话说天大地大,吃饭最大。纵使心中有气,也不能这么作践自个儿的身子啊。” 李姨娘“哼”了一声,撇过头去。 风儿见状,接着道,“主儿其实也不必过分担忧华哥儿的事。” 李氏眉头一撇,冷眼道:“怎么,你又有什么主意了?” 风儿低头跪在李姨娘腿侧,轻轻捏着那双玉足,“主儿可还记得咱们得那份方子,原是为了大姑娘的亲事,如今倒也在华哥儿的事上帮得上忙。” 李姨娘眉头一挑,“哦?仔细说来听听。” “主母前两年病的严重,也就这两年好些,若是病情加重,怕是无心教养幼儿。到时候华哥儿不仅占一个嫡出的名号,咱还能继续把他养在身侧,岂不是两全其美?”风儿笑道,眼里闪过奸诈的光。 这么一番话,可谓是一场及时雨,一下浇醒了李姨娘,灭了她心头那团旺燥的火。 她嘴角微翘,用指尖轻轻抬起风儿的下巴,“你这主意不错,不枉我平日里那么疼你。” 李姨娘的目光狠辣起来,“既然如此,那我们就慢慢的等等看,一点一点的和柳氏耗,看谁磨得过谁!” 风儿眼见主儿的心结得到开解,当即从地上起来为她新添一杯茶水。心里却是在暗喜,自己以后在李姨娘身侧估计越发得脸,富贵日子在等着她哩。 * 午后的时光总是惬意的,韩朵朵头一点一点的泛着瞌睡。 乳娘掀开帘子一瞧,不禁笑道,“小主子要是乏了,上床歇息便是,在这儿干坐着作甚?” 话头一戳,直直把那瞌睡虫赶跑,韩朵朵迷瞪的睁开眼,渐渐清醒。 “哦,是乳娘哪。”她揉了揉眼睛,“就是刚刚那会睡意正浓,这会儿却是一点也不困了。” 乳娘走近往她杯里添了杯新茶,“原是我不好,一出声惊扰了小主子你。这会不睡,到了快天黑的时候又该没有精神气了。” 韩朵朵对她笑了笑,“没事的乳娘,平日里也见不得我能睡多长时间,今日不睡了正好,说不定过会儿就有人特意来寻我呢。” 话音刚落,院门口的一个丫鬟走着小碎步快步进来,见了礼就道,“小主子,大奶奶请您过去叙叙话。” 韩朵朵微微点头,摆手示意丫鬟下去了。 乳娘眼含惊讶,“小主子,您怎么知道......” 眼前的少女俏皮的眨了眨眼睛,“要不怎么说你主子我厉害呢?” 听着院里的响动,彩菊快步出来查看情况,见状是主母相请,急急忙忙指挥着人又将韩朵朵梳洗了一番,差遣阿桃陪着韩朵朵出了院门,才得了空闲。 乳娘本来还在一旁站着,见什么活都让彩菊揽了去,心中自是愤懑不平,奈何她除了主子给的三分情面,手里却一点管下人的权利都没有。 思及此处,她也只能暗地里吃了这口闷气,悄悄退了下去。 另一边,阿桃陪着小主子一进门,孙妈妈就亲热的迎了上来。 苏青色的帕子拍在她肩上,孙妈妈嗔怪道:“哎呦,我滴小祖宗哩,你可算来了,苓姐儿和主母都在屋内等着呢。” 韩朵朵想着这估计是为了家里那个举人的事,面上却是佯装不知,她解下披风,递到阿桃手中。 她樱桃色的小嘴一张,“这么急呐,是为着什么事啊?” 孙妈妈一边弹着她身上的灰,一边絮叨,“您进去看看就知道了。” 说着,双手一收,赶忙把她推进了屋。 座上的柳氏母女俩的眉间多少带着点郁郁之色,见着韩朵朵进了门,面上表情松动了三分,笑着让她落了座。 韩朵朵问道:“婶婶找我是有什么要紧事吗?” 柳氏温柔的看着她,“平日苓儿大大咧咧惯了,今个儿我问她,有没有心上人?没想到这孩子倒扭捏起来,什么都不肯与我说。” “我想着平日里就你们两个丫头玩的近,特意来问问你,说不定你就是她那肚子里的蛔虫呢。” 韩朵朵露出一个甜甜的笑容,完全无视了苓姐儿那边递过来的眼刀子,回道,“若说其他的事,我或许知道的没那么清楚,但是这事吧,我心里是存了几分猜测。” 柳氏笑道:“那你可要和我细细说说。” 韩朵朵一偏头,和苓姐儿对视上了,只见她噘了下嘴,傲娇的转过头去。 漂亮的杏眼里满是调侃之意,“我猜啊,苓姐姐心里现在还在惦记着京城里的人哪。” “京城里的人?”柳氏内心疑惑,苓儿从小长在相州,去哪认识京城里的青年才俊?若是说从地方入京去的人家,近些年来便只有李都指挥使家。 想到这点,她的心中霍然开朗,“莫非是李四公子?” 韩朵朵点点头,看向那边的苓姐儿,只见她脸上泛起红晕,好一个娇美的人儿。 柳氏猜中了,心中倒也没几分欢喜。 原因简单,不说李四公子还未及冠,就算及了冠,他身上还背着和柔儿的一段婚约,怎么也不可能和苓儿成了事。 她轻轻叹了一口气,就知道这个小祖宗没那么让人省心。 韩朵朵之前送李修桓入京那日,骤然得知与自己有婚约的竟然是他,想着苓姐儿少女的娇羞感全给了这么一个人,心里为此也尴尬了一段时日。 如今将这事挑明,省得以后这件事成了苓姐儿心里的一根刺,倒叫她心里有愧了。 柳氏自然也是个明白人,听出了韩朵朵话里的意思,只是摇摇头,对着苓姐儿说道,“如果是相州哪家的才俊们,凭你爹爹的官,成全了你倒是没什么问题,这样也叫我放了心。” “可是李都指挥使家,属实不是你的良配,不说我,就李四公子的娘亲钱夫人来说,指定是看不上咱的。” 苓姐儿面上的娇羞退去,显得脸上有些苍白,“真的不可能吗?” 柳氏摇头,语气坚决,“一丁点机会都没有。” 此话一出,苓姐儿顿时像被雷劈中一般,愣在了原地。 泪珠子在那双桃花眼里打转,一时不甚,顺着眼角就流了下来。 韩朵朵嘴上不吭声,心里却是叹了一口气,为着苓姐儿那颗青春萌动的心。 过一会儿,苓姐儿渐渐平复了心绪,带着鼻音道,“既然如此,孩儿也不好再说什么,但凭母亲做主。” 柳氏起身向前走了两步,把苓姐儿抱在怀里,“要是你外祖家还像当初一样,母亲也不会这么委屈了你,真是苦了你了。” 看着母女俩搁这儿情深深雨蒙蒙,韩朵朵把想问李举人的如何应对的话又悄悄咽了下去,总不好打断母女俩的感情升温时刻吧。 她们俩抱了一会儿才分开,柳氏拿着绢布轻轻擦拭眼角,长吁一口气道,“本想着让柔儿来出出主意的,不想却被看笑话去,作为长辈实在是有些惭愧。” 韩朵朵故作生气状,“婶婶这话什么意思,难道我还是外人不成?” 柳氏责怪似的看了她一眼,继续说道,“咱们府里前两日来了个举人,是李姨娘那边的亲戚,我瞧着她的意思,是想将苓姐儿和他配个对。你对此事是怎么想的呢?” 苓姐儿初听这个消息,当即从椅子上蹦了下来,张口就是,“我不同意!” 柳氏摆摆手,示意她稍安勿躁,苓姐儿只好又坐回到了椅子上。 韩朵朵沉吟了一会,抬头看着柳氏,“听着就不是什么良配,哪有未过三媒六礼就直直往人家里住的郎官?” “说好听点是君子好女,寤寐求之,说难听点就是不知礼数,平白污人名声的泼皮户。也不知这样的人是如何考中举人的。” 柳氏:“柔儿倒和我想的一样,此人远非苓儿的良配,我正想该寻个什么由头将他打发了呢。” 韩朵朵面上显出难色,“不管怎么说,此人有功名在身,只怕不好处理。” 柳氏赞叹的看了她一眼,“确实是这个儿理。平日里我忙着教导不了你俩,没想到柔儿现今很是会审时度势。” 韩朵朵自谦道,“还不是您言传身教,我这只是跟着您学了点皮毛。” 柳氏被她逗的一笑,手里微微摇着团扇,“行了,就你这个巧嘴,活活能给我变出花来。” “说正经的,那个李举人的事我去处理着,你们俩这几日别去外宅,也别到处乱逛,省的碰上他,平白无辜惹上一身骚来。” 韩朵朵和苓姐儿乖巧的应是,又坐了一会儿,天色渐晚,在主屋处用了晚膳,韩朵朵才准备回去。 脚刚踏出门,就远远见着有一道人影在远处的树下晃悠,她扬声厉害道:“谁——!” 那人影被吓的一哆嗦,当即钻到花木丛中消失不见了。 只留下阿桃和韩朵朵两人面色凝重,带着困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