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极为冷静道:“你这么痛苦,看来身陷火海的人,对你来说很重要。” 楚绾禾眼神瞬间黯淡下去,“你说,会不会是我的父母?他们也是被活活烧死的?” 李不言轻轻弹了下她的脑门,“没有根据的事情,不要乱想,乖乖躺下去休息。” 楚绾禾哪里还能睡得着,“他们人呢?” 李不言手往后面指指:“在马车里。” 楚绾禾:“他们怎么没骑马?” “一个个累得跟狗似的,谁还能骑得动。” 李不言:“这马车是裴大人问长青老和尚要的,一刻没耽误,连夜就出发了。” 楚绾禾静默了片刻,“大明山脚下宅子呢?” 李不言咬咬唇,“被阿强索性一把火烧了。” 楚绾禾全身的力气一下子没了,身子慢慢往后靠。 烧了也好。 这样一来周也的身份,吴书年的过往统统化成了灰烬,再也没有人知道,也再也不会有人去打扰他们。 “阿强会把他们的尸骸带到大明山顶上,和吴关月合葬在一起。” 李不言摇摇头。 “阿强说别的不可惜,只可惜了周也这些年,替吴书年寻来的一件一件好东西,都没了。” 楚绾禾目中的伤感掩不住,“其实,是个好结局。” “三爷和裴大人也这么说。” 李不言揉揉楚绾禾的头发,声音温柔。 “余下的侍卫都解散了,各奔东西,周也入不敷出的另一个原因,他没有真正告诉我们,其实,他替每一个侍卫都存了一笔钱。” 这人…… 楚绾禾摇摇头,不知道说什么好。 “对了,阿强没走,他说他就留在山上,做个守墓人,替吴家守一辈子的墓。” 楚绾禾撇过脸,把涌出来的一点泪水逼进眼眶。 沉默良久后,她然后轻声道: “也是个好结局!” 第一百五十七章番外(周也) 爷爷死的那天,天气很热。 尸体摆上一天就有味道了,周也虽然饿得前胸贴后胸,可还是忍不住想吐。 邻居们连夜砍了几棵树,做了一副薄棺材。 落葬后,隔壁婶子偷偷塞给了他两个馒头。 这年,他五岁。 五岁的周也没见过爹,也没见过娘,跟着爷爷在周家屯守着几亩祖田过日子。 日子虽然难过,头上到底还顶着瓦片,能遮风避雨。 爷爷死后的第四天,周家屯便开始接二连三的死人,一个月时间,几百座新坟竖起来。 官爷来了,说是瘟疫。 周也不懂什么叫瘟疫,却本能的懂活命,他跟着几个侥幸活下来的村人跑了。 跑了五天五夜,那几个也死了,只剩下周也一个。 周也不知道能去哪里。 他饿了好几天,实在走不动路,眼前一黑便晕过去。 醒来才发现自己被关进了一间屋子,屋子里十几个和他一样瘦得不成形的小孩子。 周也别的本事没有,但对一样东西天生敏感——危险。 他借口要拉屎,到了院子里,瘦瘦的身子一猫从狗洞里钻出去,然后撒腿就跑。 他拼命的跑啊跑啊…… 突然,看到路边有只狗,正趴在地上啃着一根肉骨头。 他想都没想,立刻停下来,捡起一块大石头,就冲那狗奔过去。 他想,反正是活不成了,死前嗦嗦骨头的味儿也是好的。 骨头是抢到了,可还没来得及嗦上一口,不知从哪里又窜出来十几条野狗。 他一手拿骨头,一手拿石头,又撒腿就跑。 跑得急了,扑通倒地。 野狗们冲过来,张嘴就要咬他,这时一支长箭射过来,射碎了整块青石砖 野狗们一哄而散。 痛意中,他看到一个神仙般的人,在他身边蹲下来。 他抹了一把脸上的汗水,装出很凶的样子,“别以为你救了我,我就能把骨头给你,想都别想。” 那人轻轻叹了口气。 很多年以后他才知道,吴关月之所以救下他,是因为当时他拿着石头冲狗跑过去时,那眼神又凶又狠,像一头狼。 五岁的冬天,他第一次拿起刀,学做一头真正的狼。 六岁的冬天,他被带进一座豪华的大宅子,去见一个比他长六岁的少年。 那少年穿一身纯白儒衫,站在木棉花下,露出沉静又谦和的笑。 “听说你叫周也,以后我叫你阿也,如何?” 他愣愣地站在原地,呆了。 这世上,叫他阿也的人都死光了,可他喜欢别人这么叫他,听着亲切,所以—— 我的小主子啊,阿也是不会让你死的! …… 周也再次见到吴书年是在十年后。 那年他十六,没有了又凶又狠的眼神,却已经是一头真正的狼。 而十年后的吴书年,依旧是一身纯白的儒衫,坐在夕阳下,仅一个侧面的弧度就让人心生好感。 周也默默走到他身后。 他察觉,转过身,眼睛微微一亮。 “阿也,你来了!” “主子。” 周也单膝跪下行礼。 他要大婚了,娶一个陈氏家族的漂亮女子。 这门亲事是长公主相中的,长公主把控不了儿子,就想着用孙子来牵制一下。 主上不放心,在所有人中挑中了他,做他的暗卫。 暗卫是在别人看不见的地方,保护他的主子,没几天,他就摸熟了主子的生活规律。 寅时二刻起床读书; 卯时三刻去给长公主、母亲请安,顺便陪二人用早饭。 早饭过后,有先生上门授课。 午饭后,他会小睡片刻,就歪在竹榻上,醒来去主上的书房,替主上处理一些杂事务。 事情多的时候,他一下午都呆在书房里; 事情不多,他处理完政务后,便会带着侍卫上街走走看看。 晚饭,父子二人就在书房吃。 吃罢饭,主上会考他的学业,聊一些朝廷上发生的事情,并听听他的看法。 一切事毕,他才会回到自己的院子里,脱下长衫,换一套利落的短打,在院子里打一通拳,出一身汗。 最后沐浴、更衣,睡觉。 入睡前,他会看会闲书,有时是鬼怪游志,有时是才子佳人。 他入睡很慢,总要翻来覆去好一会,被子也不好好盖,喜欢盖一半,压一半。 夜里总磨牙,也总说梦话。 周也怎么样也弄不明白,白日里素淡清雅的一个人,无人时便是这么一副模样。 他房里有四个大丫鬟,还有两个通房。 通房一个叫冬雪,一个叫秋风,都是长公主赐下的。 一个月中,他和冬雪、秋风各行房两次,不偏不倚。 主子行房的时候,一般暗卫就该哪里凉快哪里呆着去,周也却躲在暗处看着,听着。 周也很看不上那两个通房,觉得两人一身的浊气,根本配不上他,在床上更像是两只狐狸精,吸食着他的阳气。 他有些气自己手里刀只能杀人,不能斩妖。 大婚是在春日,他一身红袍骑在高马上,那瞬间,周也感觉自己的心也像春日的花一样,开了。 新妇叫陈柳柳,长得十分的丰腴可人。 周也看着他掀开红盖头后,便悄无声息的离开,在无人处练了一夜的刀法。 第二日,他向主上请了个假,带着银子,换了件干净的衣裳,把自己打扮的人模人样后,去了妓院。 主上说过,男人总要经历了风月,做事才能更沉稳。 十七岁的周也第一次踏入脂粉堆里,可为什么他脑子里浮现的都那个人…… 周也几乎是夺门而逃,仿佛身后还有十几条野狗在追着他。 不知道是天意,还是什么,他跑进了一条死胡同。 他看着面前的那堵墙,慢慢蹲在地上,无声痛哭。 这是周也第一次哭,也是最后一次。 哭完了,继续回去当差,在每一个寂寞潮湿的夜里,周也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