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半年后。 一处边远山区里,孩子们正在陆陆续续的来到学校上学。 这里是半年前才建立的学校,是新来的支教老师一手创建的,不收学费,只收一些粮食做伙食。 站在学校门口,迎着孩子们前来上学的人,正是方可云。 她前些年上了成人大学,也是个知识分子,也有证件。 在离开医院后,就带了少部分钱来到了这里。 山里的孩子并不多,只有一个二十来人的班级。 虽然学校的设施和城里都相差甚远,但在这偏远的山区里,聊有胜于无。 孩子们脸上都挂着天真无邪的笑容,黝黑的脸上,眼睛亮的像星星一样。 方可云每每看到孩子们的笑,心里就释然开朗。 像是山里的清泉水一样,洗净了那些污浊的苦痛。 家长们都感谢她帮了孩子们太多太多,实际上,方可云从中获得的也并不少。 这天下课后,一个女孩还不走,反而在书包里翻找着什么。 方可云走过去,关切问:“怎么了?” 女孩终于找到了,喜笑颜开,从包里拿出几个红鸡蛋,把它们塞到方可云手里。 “老师,我妈妈昨天生了个妹妹!她让我把这个送给你您!” 方可云受宠若惊道:“老师很高兴!谢谢你!也替老师谢谢你妈妈哦!” 在这里,鸡蛋也算是贵重粮食了。 把鸡蛋染红是一种庆祝的习俗,红色代表着喜庆。 孩子几天可能才能吃上一个的,这一下就给了她好几个。 方可云剥开一个鸡蛋塞进女孩手里,故作苦恼说:“不过老师吃不了这么多,收着会坏的,你帮老师吃两个好不好?” 女孩眼里一喜,又闪过纠结,才犹犹豫豫地接过来。 吃着吃着,女孩鼓着腮帮子嘟囔着。 “老师,你什么时候也会生个宝宝啊?你这么漂亮,宝宝一定也会好可爱的!” 方可云一下子愣住,张了张唇却没有说话,心里泛起了苦涩。 “老师?” 小女孩疑惑地仰起头看他。 方可云深深呼出一口气,扬起唇角笑了笑,却是有些释然。 “……老师啊,不会有小宝宝了。” ======第38章====== 女孩的嘴巴停止了咀嚼,愣了一下才问。 “咦?为什么啊?” 没等方可云说话,她又一拍大腿说:“哦!我知道了!是不是老师没有喜欢的人啊?” “老师你喜欢什么样的男孩子?我觉得我家隔壁的大壮哥挺好的,老师要不要和他认识一下……” 孩子说的兴起,方可云只是笑而不语。 她的指尖轻轻拂过孩子的头发,因为营养不良而发黄,有些毛躁。 和小时候的她一样。 方可云是土生土长的乡里孩子,小时候跟爸妈下过泥田、爬过树、掏过鸟窝…… 就是没有读过书,那时候村里穷,上学要爬过几座山,学费也贵。 虽说如此,方可云是家里的独生女,这在那个任人喊着要生儿子的年代里并不多见。 方父本来是要让她去上学的,但方可云干脆就主动拒绝了。 语气花这些钱,不如在家里帮爸妈的忙,还能贴补家用。 那个时候的生活,虽然苦了点,但一家人其乐融融,很是温馨。 如果宋时峥没有出现的话……或许现在那样的生活还在持续着。 父亲的模样在方可云脑海里已经渐渐模糊了。 她记得最清楚的就是小时候,方父背着她去赶集,父亲有着宽阔地肩膀,像是天塌下来也能撑住了。 那个时候,方可云对这个世界充满着美好的期盼。 方可云想着想着就出神了。 “老师,你怎么哭了?”孩子诧异而惊慌失措的声音打断了她的神游。 方可云摸了摸眼角,安抚地轻拍女孩的肩,才温声说。 “……刚刚有沙子吹进眼里了。” “老师并没有想要谈对象哦,而且你想想,要是老师怀了宝宝,那谁来给你们上课呢?” 方可云当然不会告诉孩子,她的身体再也怀不上孩子的事。 她转身去自己的抽屉里拿出来一盒补品,塞进袋子交给女孩。 “对了,老师前几天上镇子里买了些东西,你拿回去给爸爸妈妈吧,就说是老师为了谢谢他们之前帮我搬东西。” 那是之前医生给她调理身体的,然而来到这里后吗,诶天的日子忙碌又充实,她根本无暇顾及这些。 “天色不早了,你快些回家吧,不然待会儿爸爸妈妈该担心了。” 给小女孩拉好书包拉链,给她背上,方可云把她送出了学校。 “老师明天见!” 女孩一边走,还一边回过头向她摆手告别。 方可云也朝她摆摆手,目送着她远去:“明天见!” 那一瞬间,方可云产生了一种自己也成了妈妈的错觉。 心里涌出一股奇异的感觉,但她并不讨厌。 …… 可天公总是不作美。 第二天女孩请了假,没能来上学。 那场洪水来的很突然。 方可云正在教室里给孩子们上课,屋外忽地狂风大作,呼啸的风声像野兽的叫声一样。 很快,洪水就如同猛兽一样袭来…… 偏偏学校的地段也不高,很快就被淹了大半。 负责救人的村民们也纷纷赶来找孩子,却被山上被冲垮的泥石流阻挡住。 明明就在咫尺之遥,眼睛都能看到就在那里,却举步维艰。 方可云奋力把每一个孩子拖到高处,自己就要往上爬时,听到有个孩子惊呼:“小春还在那里!” 方可云一惊,扭头看见那个孩子在水里扑通着,忙转身,拼命地朝她游去。 终于,把最后一个孩子安然无恙地托到了安全地带。 方可云的眼前却恍惚起来,扣在屋檐上的手脱了力。 她因体力不支而往下沉了下去…… 鼻腔里灌满了带有泥腥味的水,耳边是水流动的声音,和孩子们焦急万分的呼喊声。 “老师!老师!!” “老师!你伸出手!!” 不知道是不是幻听了,在彻底失去意识前,她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叫了她的名字。 “方可云!” ======第39章====== 方可云竟试图伸出手去抓一把,把那道声音当做了救命稻草。 可抓到的只是浑浊的、夹杂着泥土的水。 方可云在心里苦涩地笑了一下,最后想的是…… ——没想到,自己竟然和父亲以同样的方式死去,那时候的父亲也是这种感觉吗? ——那自己到了那里,是不是很快就能见到他? …… 方可云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她梦见自己只是一个故事里的配角,就像是她在图书馆里看过的爱情小说里那样。 故事的主角是宋时峥和苏雪俪。 而她不过是他们爱情路上的一个绊脚石,一个横刀夺爱的女配角。 故事里,宋时峥和苏雪俪自小相爱,却在下乡时被迫分开,分配到了两个不同的地区。 苏雪俪为人善良,温和又聪明,很受人喜爱。 宋时峥从来没有忘记过她,却因意外被方家要挟,逼着他娶方可云报恩。 宋时峥因为责任心,只得把对苏雪俪的爱深埋心底,娶了不喜欢的女人。 后来回到城里,两人因身份的改变而痛苦万分,抑制着自己的爱意保持着距离。 故事里所表现出来的方可云是个满是算计的乡下女人,又蠢又嫉妒心强,看不惯苏雪俪比她好看比她受欢迎,处处针对苏雪俪。 宋时峥就像个骑士一样,戳破方可云的诡计,护着善良天真的苏雪俪。 最后,宋时峥终于看破了方可云的真面目,选择了和她离婚。 方可云自食恶果,难产而死。 宋时峥和苏雪俪则向双方表述了多年来隐忍的爱意,走入了婚姻的殿堂。 …… 恶有恶报,男女主角幸福美满。 一切都仿佛顺理成章,是一个皆大欢喜的结局。 可对方可云而言,却是一个颠覆一切的谎言。 她不知道为什么会做这种梦,但梦里发生的一切都似真似假Ns,让人难以分辨究竟哪一个才是她自己。 或许是对这辈子的遭遇感到不幸,而自己臆想出来的故事。 没有人可以给她答案。 只是看着宋时峥和苏雪俪幸福的模样,方可云心里快要作呕。 为什么临死前,还要让她做这样的梦? 她这一生还不够命运多舛吗? 难道她当真就是那个配角,所以因为她没有死去,破坏了这个故事,所以老天爷才用千百种方式想要杀死她吗? 这个想法诞生的一瞬间,方可云的脑子狠狠一阵抽疼,就像是有人想要破坏她的脑子一样。 下一秒,她猛然醒了过来! 刺眼的阳光晃得方可云眼前一片模糊,也传来真切的温暖之意。 视线还未清晰,方可云就感受到自己被一个人抱进了怀里。 她怔愣地看着眼前的男人。 宋时峥的双目猩红,眼下一大片乌青,胡茬也生了出来。 看样子宋时峥很久没有睡过一个好觉了…… 他抱着她,浑身颤抖着,想要用力,却又小心翼翼的,不知是怕她拒绝,还是怕弄疼了她。 方可云那一瞬间的心,忽然不可抑制地产生了悸动。 她伸出手,轻轻回拥住男人,嗓子还干涩至极,说话时会有淡淡的铁锈味。 “……宋时峥,谢谢你。” 宋时峥僵了一下,不敢置信地看着她的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