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溟秋黑沉沉的瞳仁像是被什么定住了,一言不发。
谢而立听得心里惊涛骇浪,“父亲,后来呢?” “后来?” 谢道之心里升腾起快意,冷笑道:“不用我动手,晏家就像被下了降头,败了个彻彻底底。” “怎么败的?” “我们离开后的两个月,晏行就被贬官,抄家,流放到了云南。” “他一个人去的?” “小儿子跟着一道去了。” “那晏家其他人呢?” “落魄的落魄,早死的早死。”谢道之冷笑连连。 四十年啊,转瞬即逝。 如今他身居高位,晏家的那些人和事早已不在心上。 要不是沈溟秋找上门,要不是她一而再,再而三的逼问,那两年的时间,他权当是做了一场梦。 点香的那一刻,他清醒了。 不是梦。 那些都是刻在他心上的惨烈碎片,是沉在他血液里的痛苦回忆,是长烟落日,明月落红都不能阻挡的恨意。 而这恨的尽头,就是晏行。 “谢道之!” 沉默许久的沈溟秋用十分平静目光看着面前的男人。 “我从云南府赶到京城,用去四十天时间。进你们谢家,这是第二天,换句话说,现在还剩下七天的时间。” 她的口气也平静的没有任何波澜。 “未知他人苦,不劝他人善,我还是那句话,选择权在你手上。当然,还存在一种可能性,老太太是拿到那封休书的。” 谢道之有一瞬间的怔愣,仿佛不敢相信这话是从沈溟秋嘴里说出来的。 “两个时辰,足够你问清楚老太太当年的事情,并做出决定。” 沈溟秋低咳一声,“两个时辰后,我会离开谢府,时间不多,你抓紧。” 一股难以形容的滋味,在谢道之的心头蔓延开来。 当年的圆房办得极为潦草,若不是沈溟秋拿出合婚庚帖,他根本不知道母亲原来是继室。 二人被赶出晏府,母亲除了哭以外,什么都没对他说,更别提休书不休书? 他冷笑一声,甩手进了书房。 谢总管忙不迭的跟进M.L.Z.L.去,但谢而立却看着沈溟秋没有动。 这人半个字不提晏行的过错,只把利弊摆在台面上,用一招以退为进,逼父亲做出选择。 真是冷静啊! 冷静吗? 沈溟秋心里早就已经沸腾的不像样子。 她心说,祖父你活过来吧,活过来告诉我这一切不是真的,是谢道之胡诌的。 你怎么能那样对他们母子呢? 你的风骨呢? 你的清高呢? 你引以为傲的不与世人同流合污呢? 统统都是假像吗? 沈溟秋闭上眼,她第一次觉得京城冰寒的夜是那么的冷,冷得她连牙齿都在打颤。 …… 谢道之的书房,从来没有像这两天这样,一次又一次的陷入死寂。 谢道之也很久没有像今天这样,感觉人生进不得,退不得,怎么做都是为难。 “父亲!” 谢而立喉结颤动几下,“实在不行,我亲自走一趟,去寺里问一问老太太。” “不必!” 谢道之太清楚老母亲的心,晏行就是她人生大半辈子过不去的一道坎,这事提都不能提。 “老太太年岁大了,惊动不得,真惊出个好歹来……” 自己守孝三年,想要再复起就难了,这个险他万万不能冒! “那万一……”谢而立不敢把话说下去。 万一没有休书…… 万一那些倒霉真的会落在谢家头上…… “依老奴看。” 谢总管咬牙道:“那人就是在危言耸听,什么棺材裂开,什么化念,统统都是骗人的,甭信!” “如果是真的呢?”谢而立眼睛骤然迸出寒光。 “这……” 谢总管垂下脸,不敢去看大爷的眼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