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有迟疑太久,便做下了决定。 我不知道陆重熹来此是为了什么,就如同我不知道陆之延来此究竟是偶然还是算计。 陆重熹跟着青珣去了楼上,我兀自转身回到了那张摇椅上。 烈日西下,只余些许残阳如火,烧的云色橙黄。 “郡主……” 陆重熹的声音再次响在耳畔,我回眸看去:“这里没有郡主,只有姜婉。” “……婉儿。” 闻言,我愣了一下,何时开始,陆重熹也将我唤做婉儿了? “这位客官,妾身与你不算熟识,婉儿二字着实不该出自你口。还是请您跟着别人一般唤我一声掌柜的,便可。” “父亲去了。” 陆重熹没有接我的话,反而是径自择了个话题,却惊得我差点从摇椅上摔下来。 “你说……什么?!” “父亲十日前在河洛镇去了。” 陆重熹站在我身旁,眼中不悲不喜,恍若他口中那人不是他的父亲,而是陌生人。 “……节哀。” 我说不出任何的劝慰话语,心中却在想着,难道这便是陆之延那般急切回京的原因么? “婉儿可知父亲是如何去的。” 陆重熹的话让我有些发愣,他这话听起来,倒像是陆父不是病死了,而是别人害了一般。 不过想一想,陆父想来身子康健,半年前见时,虽然神色有些疲惫,但是身子骨还硬朗,断是不能说没就没的。 “……婉儿不知,也不愿知晓。这毕竟是客官家里的事,与姜婉无关。” 我从摇椅上起身,看着神色不明的陆重熹,缓声道:“妾身忽然想起厨房还有些事要做,就不陪着客官闲聊。” 我抬步离开,背上是陆重熹深重的目光。 我不知道他为什么这样看着我,又或者他认为陆父的死与我有关么? 一连几日,陆重熹再也未找我说过话。 只是每日我躺在摇椅上晒太阳时,他便会自顾的扯过一张椅子坐在我身边。 虽然不声不语,却不容忽视。 而我也也从一开始的不适,到后来的习惯。 有一个认识的人在身边陪着,心中总归是有些安稳的。 这是陆重熹下榻我这间客栈的第八日,没了前些日子的烈日,阴雨绵绵,久违的雨季终于到了。 我刚来这儿的时候,是秋日。 天高气爽,稻香绵绵。 我经历了秋的萧瑟,冬的彻骨。 而现在,也看到了春雨淅沥,绵绵不断。 我将摇椅搬到了屋内,站在门口伸出手接着檐上的落雨,冰凉。 雨势很大,像是起了雾般看不清行人。 我看了一会儿,便没了兴致,干脆想要回去补一觉。 我转回身,打了个哈欠朝着楼梯而去。 却不想,几日不曾说过话的陆重熹突然开口。 只一句话,便叫我不得不停下。 “婉儿,你真的不好奇父亲是如何去的么?” 我静默,站住了脚,背对着陆重熹道:“这位客官,妾身说了,那是您的家事,与姜婉无关。” “那延之呢?哪怕他死了,也与你无关么?” 第29章 涟漪不断 陆重熹这句话问的平静,只有疑问,没有愤怒,没有不甘。 可我却突然间的慌了神。 什么叫陆之延要死了? 我猛然转身,看着陆重熹,他脸上还是一如既往的平静。 平静到我甚至想要怀疑他刚刚的话是不是只是试探之词。 我听到我自己如此问。 姜婉,你又在干什么? 陆之延是死是活与你有何关系?如果他死了不是刚好么?就当是为诚郡王府报仇! 我心中如此骂着自己,可是我的心好像不受控一般。 “陆之延……怎么了?” 我听到我问着。 我看见陆重熹嘴角的弧度。 “婉儿,你根本放不下延之,何必要做出这一副忘记的假象。” 陆重熹的话像是一把钥匙,将我心中对自己所有的自问尽数放了出来。 我沉默,我要怎么告诉陆重熹? 难道我要告诉他,我怕了? “……陆重熹,这些也与你无关。” 陆重熹眼中翻涌的情绪我看不穿,下一秒却听得他道:“延之这几年来声望极大,引起了皇上的猜忌。” 他的话只说了一半,可下一半,我心知肚明。 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 陆之延这几年大权在握引起猜忌是在所难免的事情,可是依着他的谋略,断不会让皇上抓住把柄,又怎么会要死呢? “所以,你想要说什么?” “父亲一月前收到上面的调令,明升暗降,父亲心中不甘却也知道这是皇上的意思,自然不敢违抗,可是未等走马上任,便被言官上谏,说他尸位素餐,中饱私囊,搜刮民脂。而那时延之不在京城,皇上没有多加调查,便一道圣旨取了父亲的命。” 陆重熹的话响在耳畔,却像是雷声滚滚。 伴君如伴虎,这句话我自小便听父亲说,却不想竟是一朝不察,便命归黄泉。 “……所以你同我说这些是想告诉我,陆之延被皇上忌惮,随时都会触怒圣上身死?” 尽管心中波浪起伏,面上我依旧是一副淡漠的模样看着他:“可这些与我有什么关系?陆重熹,你应该明白,若说这世上最想陆之延死的人,不是皇上,而是我。” “婉儿,你何必自己骗自己?” 陆重熹的眼中满是纵容的神情,一如那时我同他说要他娶我时一般。 却也是我最恨的神情。 “你不是我,怎么知道我心中是如何想的?陆重熹,我告诉你,如果陆之延真如你所说死了,我必以烟花炮竹相庆!” 看着陆重熹错愕的神情,我心中像是出了口恶气一般,可更像是压了块石头,如何也移不开。 “所以,陆重熹,什么时候陆之延死了,你再来跟我说吧。” 我转身上楼,不再给他说话的机会。 陆重熹走了,再同我说完这番话之后。 我不知道他会不会将我的话说给陆之延,但是我知道,他不会再来了。 我的生活重新归于平静,可我却再难找回他们出现之前的平静。 就像是一块石头投入水中,即使落入池底,仍旧留下一片涟漪不断。 第30章 祭祀之日 “掌柜的?掌柜的!” 青珣的声音猛然在耳边响起,我惊觉回神看向他,不悦的蹙了蹙眉。 “怎么叫你都不应,你这是在念着哪家的公子啊?” 青珣席地而坐,头靠着门扇,也不看我,只是说着:“要我说啊,你年岁也不小了,长的也还标致,何不找个人嫁了,何必开着客栈,每日迎来送往的,遭罪!” 青珣不过十五的年纪,只是家中穷困,是以他从未上过学,十岁起便穿梭在各种地方做工,练得油嘴滑舌,倒不似个未承冠的。 “青珣,你这么一说我倒是觉得该是给你寻个亲了,你看对家掌柜的的女儿如何,长的也算是花容月貌,年纪同你也是般配……” “得得得!掌柜的,算我多嘴成么,你可别把我往火坑了推,青珣可不想娶个母老虎回来!” 我看着被吓得猛然窜起的青珣,哑然失笑。 他落荒而逃,我的笑转瞬消弭。 成亲么? 好的婚事的确可以幸福,就像父亲与母亲一般。 可若是不好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