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诶纪总,怎么了?”陈诉微微扭了下头。 “不用叫我纪总。”他顿了顿,继续说,“事情结束后,你就买机票回美国,回去好好陪陪姑姑。” 陈诉闻言手一抖,车辆在路上打了个滑,轮胎在地面发出刺耳的声响。 陈诉连忙握紧了方向盘,不顾江临舟黑如锅底的脸色,问道:“为什么?” “是我哪里做得不好吗?为什么要我回去?”他有些着急地问。 江临舟眸光淡淡地看着车窗外,沉默了半晌,说:“没什么原因。” 他顿了顿,续上后面半句:“我只是……累了。” 陈诉听着这话,不由皱起了眉头。 江临舟从不是会说累的人。 为了考上宾夕法尼亚大学金融专业,他几乎每天都学到凌晨。 有时候陈诉妈妈、也就是江临舟的姑姑,想要他歇一歇、放松放松。 他都只是淡淡地说一句:“我不累。” 刚进入纪氏集团那两年,他为了尽快往上爬,也总是加班到深夜,有时下了班还要去酒局应酬。 陈诉不知道给他第几次送进医院的时候,忍不住劝他说,慢一点也没关系。 他却说:“十几年过去,我才走到这一步,已经够慢了。” 陈诉有时候会觉得,他根本就是个机器人。 这么多年,就算是机器人也会老化、会故障,可他脑子里的那根弦总是绷到最紧。 现在骤然松了下来,听到“累”这种字眼从江临舟的嘴里说出来。 陈诉满心都觉得奇怪。 江临舟继续说:“等集团更名那天,我也会改回我的本名。” “到那时,所有人都会知道当年的那起车祸,也会知道我做过的事。” “我有办法自保,但你是被我拉入这场漩涡的,你没必要面临这些麻烦。” 陈诉红了眼眶,说:“我不怕麻烦。” 第40章 江临舟微微皱起眉,不悦道:“我话不说第二遍。” 陈诉沉默下去,没再说话。 许静然看了一眼江临舟阴沉的脸色,也不敢出声。 车辆在墓园门口稳稳停下。 陈诉解了安全带,犹豫了瞬,扭头看向江临舟,低声说:“哥,我们先去看舅舅和舅妈,这件事回头再说,行吗?” 江临舟颔首,瞥了眼许静然,说道:“你留在车上。” 许静然正准备开车门的手一顿,眼中闪过一丝讶异。 许静然点点头:“我知道了。” 江临舟深深看了她一眼,眼中满是复杂。 片刻后,他什么也没有说,和陈诉一起下了车,走进墓园。 姜父姜母是合葬的墓,只有一块墓碑,两个名字并列着,同年同月同日死。 生同衾死同穴。 江临舟看着那两个色彩斑驳黯淡的名字,心里仍是止不住地发痛。 “爸,妈,我又来看你们了。”江临舟轻抚着碑文,缓缓道。 剩下的话,他说不出口,都留在了心里默默说。 “我为你们报了仇,当年害死你们的那对夫妻都死了,一命抵一命,你们在底下可以安息了。 等集团更名为姜氏集团,我会改回原本的名字,姜霖舟。 到时候,我一定在全世界面前揭露当年的车祸,让他们就算死,也落不到好名声。 爸,妈,我给陈诉安排好了,等一切尘埃落定,就送他离开这里。 你们当年就很喜欢这个侄子,他也都记得,所以才会主动参与进来帮我,可我不能让他继续越卷越深。 我其实一点都不喜欢什么集团,但它是纪远道的心血,所以我要摧毁它。 我本想任由它被拖垮,但在辉煌时刻一夕覆灭,大概会更震撼一些。 等姜氏集团资产重组完成,我就将公司解散,除开各项赔偿,剩下所有的资产变卖所得,都拿去捐给慈善教育机构。 你们毕生都是最好的老师,我本来也想像你们一样教书育人。 如果最后是这样的结果,我想,你们应该会欣慰吧? 原本我想要找到我的妻子,陆清怡,我想要找到她,然后和她好好生活。 但我放弃了。我害死了她的爸妈,她不会原谅我的。 如果她真的还活着,她一定不想见到我,我安安静静地消失,大概是对她而言最好的结果。 等到了底下,如果我能遇见她,我一定向她赔罪。 爸,妈,等我,我很快,就会下来陪你们。” 江临舟垂眸,掩去万般思绪,长长出了一口气,站起身。 陈诉站在他身旁,看着墓碑上姜父姜母年轻的笑脸,红了眼眶。 “舅舅,舅妈,你们以前对我可好了,我一直到现在都还记得。知道你们出事的那天,我和我妈都崩溃了……” “可当初害死你们的人却逍遥法外,我和表哥都一样恨。所以我从小就立志长大以后要给你们报仇。” “现在害死你们的人一家都死了,你们在底下可以安息了。接下来,我和表哥才要开始真正过自由的人生。” 说到这里,陈诉轻笑了下,眼里却是执拗和难过:“可你们知道吗?表哥刚刚居然要赶我出国,你们说他是不是太过分了?” 江临舟闻言,皱着眉头看向他。 第41章 陈诉恍然不觉,继续在姜父姜母面前告状:“我都已经当表哥的跟班当惯了,哪有那么容易说走就走?” “你们快替我说说他,叫他别赶我走,好不好?”他说着,声音竟然哽咽了起来。 江临舟皱着眉看向他,不悦道:“陈诉,你什么意思?” 陈诉扭头对上江临舟阴沉的目光,眼泪渐渐模糊了视线。 他哽咽着说:“哥,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什么意思,你是想把我弄走,自己在这边做完最后的事。” 江临舟神情微微变了,看向陈诉的眼神愈发复杂。 他点起一支烟,带着冷嘲勾了勾唇,斜睨着陈诉道:“你有病啊?哭哭啼啼做什么?” 陈诉的眼泪瞬间就流了下来,他红着眼勉强笑了笑,说:“我太了解你了,如果你没有这个打算,你会说‘这不是你该问的事’。” “我看你根本是自从陆清怡死了以后就不想活了,但是报仇这件事是你心里的执念,所以你一直撑着。” “现在大仇得报,仇人都死了,我们的好日子才刚开始,你却反而没有了活下去的执念了!” 江临舟的脸色渐渐沉了下去。 他想开口反驳,喉头却仿佛堵了一团棉花,根本开不了口。 陈诉却没像从前那样察言观色、适时闭嘴。 而是上前双手搭着江临舟的肩,近乎哀求地说:“我会帮你,就是因为我不想看你一个人走向毁灭。” “我想拉你一把,哥,你别把我赶走。” 江临舟沉默不语,却也没推开陈诉。 半晌,他说:“不是你想的那样。” “事情还没结束,我不会寻死。”他挥开陈诉的手,移开目光,“现在说这些为时过早,先回去。” 陈诉点点头,抹去眼泪,转身要走。 不远处,陆清怡的墓闯进视线。 陈诉顿住步子,转身问江临舟:“你……要不要跟纪小姐说说话?” 江临舟闻言浑身一僵,不自觉看向墓碑上那张温柔恬静的脸。 他深深地凝望着那张照片,仿佛要将陆清怡的眉目深深刻在心里,融入骨血中。 片刻,他机械地转过头,强迫自己收回目光,沙哑着声音说:“不了。” 没必要。 没必要再去打扰她。 陈诉欲言又止片刻,终是叹了口气,摇了摇头。 在离开墓园的路上,江临舟接到希望学校的校长打来的电话。 江临舟接起:“校长,有什么事?” 那边一时没人说话,只有压抑却沉重的呼吸和渐渐传出的低泣声。 “你是谁?”江临舟皱起了眉,狐疑地问。 “是我,是我……临舟哥哥……”蔡芷意崩溃的哭声断续从听筒里传出,“求求你救救我吧,我……我被打得实在没有办法了……求你……” 蔡芷意自从那次在会所被拖走之后,就被强行退了学籍送回大山里。 她无法离开,家里弟弟需要钱娶媳妇,见她被退货,气得将她毒打了一顿,逼着她嫁给了一个老瘸子。 刚嫁过去的时候,蔡芷意还带着在大城市里沾染的心高气傲。 却不成想,那瘸子就是个酒鬼,还喜欢家暴。 几乎每天,经过的村民都能听见蔡芷意被打的哭喊声。 只有希望学校的校长心善,去劝解过。 蔡芷意知道他和江临舟有交情,就央求他借手机给自己。 她唯一能想到的,就是找江临舟求情了。 只有他能把她从大山里带出去! 第42章 江临舟静静地听着她的求救,说道:“将你带出去的人,从来就不是我。” 蔡芷意的哭声瞬间哽在喉头,片刻沉默后,她急忙哭着忏悔。 “对不起,我知道错了,是我不好,我不该对小纪姐姐恩将仇报……”蔡芷意哭着说,“我知道我是白眼狼,可是我已经付出代价了……” “这个瘸子,他就是个神经病!他说我身子不干净了,要拉我沉塘!”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害怕极了。 “我的身子是给了您的,您大发慈悲救救我吧,我还不想死……我还不想死……!” 江临舟沉默几息,说道:“这是你的报应。” “不……不!不要——”蔡芷意惊恐地尖叫起来。 江临舟已经按下了挂断,将她的嘶吼骤然掐灭。 陈诉在一旁皱着眉头听完,问:“蔡芷意……她会死吗?” 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