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母在赴死前,有没有遗憾没看到远洲长大,是不是还在期盼她平安归来? 昨夜门旁那道身影,究竟隐下了多少无奈与痛心? 祖母日日念经,没求到她的平安,她苦心谋算,也没护住将军府任何一人! 千翎枫骤然恸哭出声:“祖母!” 她跪倒在地,仰头哭的像个失去一切的孩子。 “是我不好,是我错了!求您睁眼看看我!” 这时,一样物事从半空直直垂落,‘啪’的一声落在地上。 雍州军的印信就这样滚到了燕北宸面前。 可他的目光却紧紧钉在那方锦帕上。6 上面,唯有七个字——我以我血忠大燕! 他瞳孔一缩,旋即双拳紧攥。 “将老太君遗体存放于宫中地库,皇后率军在外,莫让此事让她忧愁分心。” “传朕令,对外宣称老太君身体抱恙,入宫养病。” “任何人不森*晚*整*理得传出老太君死讯,违者,斩!” 千翎枫看着他冷厉侧脸,心底仿佛有什么轰然破碎。 她凄然笑开,眼泪却一直往下落。 “燕北宸,我楚家为大燕征战百年,凡及冠者,无一善终!” “将军府代代相传,每一代男丁从未超过两人!” “燕北宸!你睁开眼看看,他们怎会反!我又怎会反——!” 可她凄厉的指责,只能随风散入天地,残留呜咽。 千翎枫不知道自己是如何跟着祖母走进寒窖的。 这里冰冷昏暗,千翎枫就这么跪在那里,满眼空洞。 不知过了多久,门外却响起姜云昭与谢为宁的争执声。 “谢为宁,老太君尸骨未寒,你怎就如此迫不及待向陛下进言收回将军府一切权利!” “有何不可?若千翎枫主动上交兵权,将军府又怎会落的如此地步!” 谢为宁声音寒凉:“世子爷!别忘了将军府如今的困境皆是因她而起!” “但凡她千翎枫有一分悔意,陛下也不会答应我!” 千翎枫心口一抽。 出征前夕,她明明在崇和殿准备了燕北宸爱吃的菜肴,派人去寻他。 她想告诉他,雍州军桀骜不驯的真相。 她想跟他说,待她归来,想与他长谈一次。 可她看着外面的黑渐渐变白,也没等到他。 她等到的是那日的城门口,威严帝王冰冷的眼神。 等到的是他逼死自己祖母,流放她的子侄。 等到的是!所有人都告诉她,一切都是她的错。 外头声音悄然远去。 千翎枫看着眼前冰冷无声的老人,泪倏然滑落。 “祖母您看,我错的,多离谱……” 寒窖的门被推开,姜云昭的身影骤然映入眼帘。 千翎枫微怔,他来做什么? 姜云昭垂首站在她祖母面前,嗓音低沉。 “将军府的困境,我早已派人秘密送去边疆。” 他紧了紧手:“若她愿归,晚辈会护住她,若她未归……” 他的话,却断在宫人急促的呼喊中。 “姜世子,城郊突发山火,据说皇后侄儿栖身的三清观,就在其上!” 第9章 千翎枫冲出去时,刚好瞥见燕北宸从养心殿走出的身影。 她无暇顾及他什么神情,疯了一般朝城郊奔去。 等她冲到道观所在时,心脏直直沉入谷底。 火势几乎蔓延到半山腰,就连风雪也被烈火吞噬。 山脚下围满了百姓与守城军,可他们对于这漫山遍野的火,却也毫无办法。 千翎枫抬脚就往道观方向冲去。 火焰似乎灼烧她的魂魄,疼的她浑身发颤。 她几欲呼吸不得,却硬撑着走到了道观门口。 她瞳孔倒映着火焰,灼的她眼眶赤红,她朝大门冲了过去。 咚! 千翎枫重重摔在地上,一股仿佛震碎魂魄的痛瞬间传遍全身。 恍惚中,她好似听见道观里发出痛呼,以及稚童的哭声。 “曾祖母!远洲好痛!” 千翎枫近乎肝胆俱裂,她跪在道观门口,痛声哀求。 “天尊,求您高抬贵手,求您护佑那个孩子!” “他是我唯一的亲人了,我就剩这么一个……亲人了啊!” 可她的恸哭,却被火焰及倒塌之声掩埋。 千翎枫爬起来,一次次撞击在那道屏障上。 她只有一个念头:要救远洲!一定要救下远洲! 她不知疲倦的撞击时,却见两个人冲了出来。 那是……府中亲兵!他们带出了远洲! 千翎枫心头骤然燃起希望。 可她看见那两人身上被烧的血肉模糊,踉跄着狠狠摔倒在地!7 其中一人将满脸惊惶的楚远洲重重一推,声嘶力竭的吼道。 “小少爷,跑……跑啊!” 千翎枫死死咬着牙,朝楚远洲伸出手:“远洲!快出来!” 她心知自己这声呼喊只是徒劳,可楚远洲却猛然转头,朝她看来! “姑姑!” 千翎枫停在半空的手重重一颤,看着那个抬步冲来的小小身影,眼前一片模糊。 可下一刻,大门上的横梁呼啸着落下,将稚嫩的孩童重重压在身下! “不!远洲!” 千翎枫看着楚远洲吐血,听着楚远洲的凄厉哭声,几乎目眦欲裂! 她几近疯魔,一下下撞着屏障:“不要!不要啊!” 可任凭她如何努力,她离楚远洲,仍是咫尺之遥。 极度绝望之中,她看着满脸是血的楚远洲艰难抬头,竭力朝她伸手。 “姑姑……不哭……” 轰隆! 整座道观尽数坍塌,如同雷鸣。 “远洲——” 火光几乎照亮半个京都,直到第三天夜里,山火才终于停住。 千翎枫跪在那里,听见燕北宸冷声吩咐:“找,务必将楚远洲的尸首给朕找到!” 她看着他眼中的急切,却只觉得可笑。 “燕北宸,如你所愿,将军府,再无人可继。” 恍然间,她想起姜云昭说的那句话—— “她和将军府,一个都活不成!” 果然是,一个都活不成…… 千翎枫想笑,可眼泪却止不住的流,自今日起,她再这世上,再无亲缘。 一个时辰后,御林军统领跪在燕北宸身前。 “陛下,火势猛烈,楚小少爷……尸骨无存!” 四周皆静,千翎枫垂眸看着统领手中那块沾染灰烬的玉佩,眼神空落。 “祖母,今日远洲周岁,我特意从天师府求来的平安玉。” “我们远洲一定要平安长大,姑姑等着你与你一同上战场哦。” 可如今,她的远洲,永远长不大了。 千翎枫闭了闭眼,心如刀割。 身后,却听燕北宸声音发沉:“将此玉,送入将军府祠堂。” “是!” 燕北宸转身下山,却见銮驾前等着一个风尘仆仆的人影。 那是他派去边疆捉拿千翎枫的人。 燕北宸声音发冷:“可有将千翎枫带回来?” 那人跪地:“陛下,属下带人寻遍边关,仍无娘娘和楚家军踪迹。” 燕北宸眸底一片冷意:“以通敌之嫌,继续查。” 千翎枫跟在燕北宸身侧,脸色竟没有丝毫波动。 她只想知道,眼前这个人,到底能绝情到什么地步。 銮驾起,一路朝着京中进发。 刚到城门口,便感觉到百姓骚动。 燕北宸猛地皱眉:“去问问,发生了何事。” 不一会,江信步伐慌乱的回来:“陛下,他们说……” “姜世子纵火烧了将军府!” 第10章 将军府外,百姓退避,看着百年宅院一点点被烈焰吞噬。 千翎枫站在那里,指甲掐进掌心。 原来留不下的,不止是人。 燕北宸看着被压过来的姜云昭,眼尾发红。 他抽出侍卫长剑,倏然架在姜云昭脖颈上! “姜云昭,你疯了不成!” 他怒意盎然,可姜云昭却浑然不顾,反而低笑起来。 “陛下,微臣何错之有!” “将军府的人一个个死去,不就是为了逼千翎枫现身吗?” “我们毁了跟她有关的一切,她总会回来的不是吗!” 燕北宸咬牙,锋利剑刃割开姜云昭的肌肤,溢出鲜血。 可他好似感觉不到,只是低喃:“为何她还不回来……” 当啷。 燕北宸狠狠丢开剑,冷声道:“送他回国公府思过,没朕的旨意,不得出!” 千翎枫跟着燕北宸离开时,随意瞥过姜云昭。 却见他眼中回头看着将军府,眼中似有泪意闪过。 回到宫中,千翎枫站在殿内,看着燕北宸与谢为宁相对而坐。 燕北宸淡淡开口:“朕派去的人说,在边关没有寻到千翎枫的踪迹。” 他手指动了动:“朕要御驾出征,擒拿逆贼。” 谢为宁闻言,半句劝阻的话都无,只是起身跪倒:“臣,请求同往!” 燕北宸垂眸:“去跟姜云昭那个疯子说一声,三日后动身。” 千翎枫听着那句‘逆贼’,却是讽刺一笑。3 她葬身于万箭齐发之下,可在这安宁的京中,他们却说她是逆贼? 那就让他们亲眼去看看,真相究竟如何! 三日后,燕北宸点兵十万,破开风雪赶往边关。 他像是发了狠,日夜赶路,终于在第七日,踏入了边关。 让燕北宸没有想到的是,他到时城门大开。 城内街道两侧,是一眼望不到头的百姓。 他们朝他齐齐跪下:“恭迎圣上!” “求圣上救救楚将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