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洋洋拎着行李,面色憔悴,在镇上买了些好吃的,那便宜的物价让他大吃一惊,他迷迷糊糊地打了的,在车上看着这片荒芜的景色,心中有种怅然若失的感觉。
他是晚上才到的,他根据沈丘留下的地址,慢慢腾腾地找大门,又晃晃悠悠地走进了当院。“丘子!快来接爸爸我!” 以前他的步速不是这样的,同事们经常评价他“走路像是带着什么任务”,如今得了癌症,他也不治了,他和父母说好,现在的他只想快乐,不想再疼痛一点。于是,“慢”,成了他的新标签,这个从来没出现在他人生中的词汇,如今奉为信条。 沈丘从隔壁露了脸,“你把东西放在屋里,和我爷爷打声招呼,然后来隔壁,给你介绍个......给你介绍一下我女朋友。” 啊?来了就暴击我?刘洋洋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了,这沈丘的话让他伤得更深了,不过,他还是很欣慰的。 沈丘这家伙,算是铁树开了朵昙花——太难得了。 “我去!这不是大白菜吗!葱!还有,这是啥啊?”刘洋洋看着菜地,惊呼道。 “别一惊一乍的,那个是胡萝卜。”沈丘将刘洋洋拽进屋里,挨个介绍了一下,“这是我女朋友的姥姥,你以后也跟着叫周姥姥吧,这位,柳不言,你懂的。” “啊!这就是你发朋友圈的那位?好漂亮!” “嘘嘘嘘——”沈丘紧急公关。 “哦哦哦,好的好的。”刘洋洋那么乐观、神经大条的人,今天在这种场景下却有些热泪盈眶了,他知道,可能自己连兄弟的婚礼都参加不了,虽然,沈丘和柳不言的未来,也是一片模糊。 就这样,刘洋洋算是参与到这个大家庭里了,接下来的几天,他偶尔在沈丘家刷剧,偶尔会和沈丘一起劳动,微微冒汗的感觉比坐在办公室里舒服太多了。 “烧火?我来!”他开始抢着干活,沈丘担心他的病,但是刘洋洋完全不在意,他说,现在他的目的,就是体验人生。 “那我可去给我亲爱的打工了?”沈丘扬眉吐气。 “去吧去吧,我就是来回归自然的,快去吧,原来你女朋友还是个写小说的,我去把她的书都买一遍。” “谢谢兄弟!你就是我亲兄弟!”沈丘把刘洋洋扔给了周姥姥,这人也算是个完美无缺的劳动力了。 今天是新小说的开篇,柳不言摸索着键盘,“我先自己盲打,然后你帮我完善。” “好啊。”沈丘靠在椅子上,看着柳不言打出一串字来,“沈丘,上个小说,其实没什么成绩吧。” 沈丘低下头,其实他不想说这个事情,怕伤柳不言的心,但柳不言自己赚没赚还不知道吗?她闭上了眼睛,深呼吸了一个来回,“没关系,得慢慢来,谁能写一个火一个?那样太不现实了。这个行业非常内卷,我有些时候,能够明显地感受到自己的不足,知识面不广,脑袋空空,内心一点儿都不丰富,我还有好多需要成长的地方。” 柳不言说完这些后,又“啪啪”打起字来,“我唯一能做的,就是坚持,对吧,写自己想写的故事,多学习、多看。尽了最大努力后,死了也值得称颂。” 电脑屏幕上的那一行字,完全没有任何错误,这段时日,柳不言在飞速成长,可是沈丘都不知道,她是什么时候成长的。这件事,很可怕,但也带给了他很多力量。 还是初冬,院子里的阳光暖烘烘的,为了防止深冬的寒意入侵,姥姥站在高高的大长凳子上钉窗户,她刚才看了眼柳不言和沈丘,两人正忙着打字呢,就没叫他们帮忙,而是颤颤巍巍地爬上了那个长凳子。 每年初冬她都这么做,已经是个熟手了,她举着锤子钉了半天,一个钉子、两个钉子,看着钉好的第一块儿窗户,她觉得自己宝刀未老。 还有五块儿窗户,争取在落日到来之时全部完工。 “沈丘,我如今盲打得如何?” “差不多有百分之八十的正确率了,好厉害。” “多谢夸奖!”看着柳不言的笑容越来越多,沈丘也很是开心,无论自己行不行,至少在做开心果这方面,还是很成功的。 “哗啦啦——” 院子里突然一阵躁动,柳不言停下了码字的手,有些急迫,“什么东西裂开了?沈丘,你帮我去看看可以吗?是我姥姥怎么了吗?” 她那皱着眉头的模样让沈丘心中一凉,貌似真的有什么大事儿发生。 他急匆匆跑出了屋子。小院子里,周淑清仰面躺在地上,那木凳四分五裂地压在她身下,她扶着腰和腿,又疼又不敢叫出声来,沈丘急忙过去搀扶,可是,完全搀不起来。 伤得不轻啊。 “姥姥!我先打个 120!再和柳不言说一声。”没过多久,救护车的电话便通了,那边的医生说,来到这个村子恐怕要好久好久,而且镇上的医院无法解决这种伤口,最好的方式就是,救护车从临近的城市往这边赶,沈丘也得开着车往外迎。 沈丘想都没想就答应了。 放下电话,沈丘打算先和柳不言打声招呼。 “等一下......”周老太太呻吟着,“别和她实话实说啊——” “放心吧姥姥,我知道!”沈丘急匆匆地进了门,拉起柳不言的手,“不言,你听我说哦。姥姥摔了一下,看着没什么大问题,但是最好查一下,所以,我要带姥姥去医院,你不用急,真的没什么事儿。” “去吧。”柳不言的语气很是平淡,沈丘不放心地吻了吻她的眼睛,迅速地跑掉了。 过了半晌,院子里没人了,柳不言才开始哭出声来,她知道,一定很严重。她之所以没问那么多,是因为解释也需要时间,不能把时间浪费在解释上,尤其是,和她一个废人解释。 当初来姥姥家,美其名曰是和姥姥相互照料,没想到,一直都是姥姥照顾她,瞎了果真没半点儿用处,如今姥姥受伤,自己只能在家中等待着。 她流着眼泪、叹息着,摸索着往外走,院里的阳光倒是有几分明媚,可柳不言的内心始终悲伤,她欠了沈丘多少啊,如今数都数不过来了。 沈丘借了邻居家的破二手车,带着姥姥一路风驰电掣,周淑清在后座一边躺着、呻吟着,一边给柳不言的母亲打了个电话。 刘洋洋刚看完一集纪录片,就被沈丘一个电话叫去了隔壁柳不言家,他看着那女子正在院子里,默默地流着泪水。“柳不言?我是刘洋洋,沈丘叫我来的,你不用担心,小事情,相信沈丘!” 柳不言很快擦干眼泪,苦笑了一下。 “我相信,只是沈丘没有理由为我们家的事情奔走。” “我以为怎么个事儿呢,对待沈丘的爱,你不用小心翼翼的,就算是个陌生人,沈丘也会这么做的,他人很好。对你的事情上心,也是因为他做这些事心甘情愿。”刘洋洋把她扶进了屋里。 “如果你们能一直在一起的话,我也算是参加二位的婚礼了,可千万别分手哈!郎才女貌的!”刘洋洋的微笑停留了几秒,就消失了,真希望他们明天就结婚,自己也算是在临死前见到了喜事。 “谢谢你,你不回去治病了吗?听说如果积极治疗,能延长三年的寿命呢。”柳不言歪着头,好奇心止也止不住。 刘洋洋不知道怎么回答了,之前大家都和他说,你要多活一段时间,但如今,他觉得一年和三年没什么区别,早早离开未见得不是好事。 “活够了呗。”他淡淡地说。 “那明年,我祝你看到很多未见过的风景。”柳不言在桌前,打开了电脑,“对了,沈丘的朋友圈是什么情况?他发过我?” 说到这里,刘洋洋竟然欢脱了起来,“你是不知道,那还是夏天的时候,他拍了一张你们在村大院的照片,拍得还挺好看,不过一个字儿都没写,怎么?你们不是这个时候官宣的?” 柳不言浅笑,本想摇头,最终点了点头。 刘洋洋代替自己的兄弟,照顾了柳不言两顿饭,估计是物以类聚人以群分,这家伙通常是在沈家做好饭然后送过来,看她吃完再送回去,分寸拿捏得很好,他叹了口气,就是不知道丘子这家伙怎么样了。 沈丘在入城那里遇见了救护车,把姥姥转移到救护车上后,开着二手车跟在救护车身后。 他第一次进医院如此手足无措,但人长一张嘴,他靠着细心和询问办完了所有手续,直到天黑,才等到了柳不言的母亲。 “老太太!告没告诉你做什么事儿要小心点儿!”柳不言的母亲虽然有着大嗓门和易爆体质,却被各种繁琐的程序闹得头晕眼花,最终还是沈丘帮她交了款,取了 CT。 周姥姥看女儿来了,便让沈丘回去好好休息,毕竟连续开了两个小时的车,还忙了一大天,铁人也会疲惫的。 沈丘见姥姥没什么大问题,便和她们告别了,他一个人开着车往回赶,天空飘起了雪花,不知道柳不言在干什么,会不会担心自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