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跺脚叹气:“现在三皇子正闹脾气呢,那扇子是贵妃留给他的遗物,他宝贝得很,要是找不到,心病再犯了,我们一个都逃不了干系!” 我猛吸一口凉气,双手紧紧攥住这把破扇子。 张公公穿过众人,东张西望见到我,上来气喘吁吁问道:“元喜小姐,三皇子说刚才与你在一起,请问你有没有见过他的扇子?” 我赶紧背手到身后:“没见过,要是找到了,我改天去宫里的时候再还他。” 他点点头,扭头去别处找。 趁他不见了,我到花园廊下躲着,偷偷拿出赵方羡的扇子。 这扇子尽管有些磨损,不过保管得还是精细。 特别是展开时的扇面,其上的山水栩栩如生。 难怪这么宝贝这扇子,除了是贵妃留下的,这画作更是难得一见的名家真迹。 我自诩随爹爹鉴赏过数不清的名画书法、古董珠宝,在我房间的大樟木箱子里更是存放了不少珍品收藏,今日,这把扇子的稀有,让它也成了我的心头好。 我忽然动了私心。 如果不还他如何? 他在佛龛前如此欺侮我,讨他一把扇子做赔偿,算作点教训,也说得过去吧? 况且他在人前装疯卖傻,在人后又是一副冷酷嘴脸,怎么想都不像个好人。 也不知道他这么做出于什么目的…… “元喜!你原来躲在这里!让我一顿好找!” 哥哥元平的声音忽地打断我的胡思乱想。 我猛地收回飘忽远去的思绪,才意识到刚才的神游里,全是赵方羡的影子。 “我……我一个人静一静。” 我收起扇子,来不及藏起,就被元平锐利的目光捕捉到。 他夺到手里:“这是谁的?” 知道瞒不住他了,只好认道:“三皇子的……” 啪。 一个重重的巴掌打在我的左脸颊。 我来不及反应,眼泪就落下来。 元平举着扇子,气到说不出话,从余光里就能感受到他气到发颤的压抑。 “你,现在跟我去找三皇子,把扇子还给他,然后再去找太子赔罪,听到了没有?” 他吼我,我锁紧肩膀吓一跳,连忙点头。 从小到大,这是他头一次对我发火,我忽然意识到,得罪太子和三皇子,远比我想象得要严重。 元平拎着我找到张公公,小声说着话,而后说到关键处,示意我过去。 我自然明白,就从荷包里掏出仅剩的一个小金锭,不动声色塞给他。 “这金锭本来赔给三皇子的,但他锦衣玉食,也不缺这点,所以……” 张公公愣了一下,恍然大悟:“明白了明白了,老奴替三皇子先收着,那就谢过元喜小姐了。” 他收的爽快,带路也爽快。 元平扫了我一眼,终于松了口气。 我拍拍自己的荷包,示意他没银子了,让他补点给我。 他往自己荷包里掏了,也掏了个空。 算了。 我一挥手,觉得扫兴,要他掏钱出来,还不如去京城里到处赊账容易。 我常去的几家店铺都熟识我,常常嘘寒问暖的,比他这个一毛不拔的铁公鸡好说话多了。 我与元平互相看不顺眼,一路眼神杀到赵方羡跟前。 赵方羡又换上傻里傻气的模样,坐在花园的石桌边,把玩一块红盖头。 张公公轻声提醒他:“殿下,扇子落在花园里,元郎已经给您找回来了。” 赵方羡不理他,只顾着玩那块红方布。 张公公重复几遍,无济于事,只好无奈看向元平和我,叹着气摇头。 “殿下恕罪,元喜过于贪玩才动了您的东西,我已经教训过她,以后不会了。” 元平只好主动开口。 赵方羡也不理他。 一时间,几个人无言到死寂和尴尬。 元平拉着我,干脆扑通跪在赵方羡跟前,重重磕头:“请三殿下恕罪!” 我也只好跟着磕头,脑门结结实实磕在粗糙的地面,火辣辣的疼。 果真,赵方羡的双脚动了动,看样子起身站了起来。 “我的东西呢?”他问。 元平立刻直起身,掏出那把扇子。 赵方羡伸去手正要接,一块石子忽然飞来,砸在他手上。 我眼尖,这石头与砸我的那块差不多模样。 果然转身便见赵忡黑着脸进来,愤愤地扫视我们后,忽然夺过那把扇子,用力折成两截,抬手狠狠扔到地上。 第三章兄弟阋墙 “你们!我今天被你们几个耍得好苦!” 赵忡怒到胸口起起伏伏,咬牙切齿指向我。 我仍旧跪在地上,咚咚地以头抢地,动静响到开始耳鸣目眩:“太子恕罪!元喜知错了!” 放在平时,这会儿我应该继续和这两皇子叫嚣,凭着我们元家在京城里的大树扎根,吵的再凶,总会有人出来解围,说我们这几个年纪相仿的后生,各自都还没有娶亲出嫁,不管说什么都应是童言无忌,皇上皇后千万不要怪罪。 皇上皇后当真从来不怪罪我这些,爹爹和阿娘也只是口头教训我要低调。 若不是元平这一巴掌,我想自己不会如此识相。 果真赵忡不再对我说什么。 抬头时,他已经平复很多,慢悠悠迈着审视的步子,到元平跟前:“起来说话。” 元平松了口气,起身还未站稳,便向他作揖:“太子殿下该罚就罚,我和三妹甘愿受惩!” “今天这事我并不怪你。” 赵忡说时,象征性拉一拉元平的衣服,又拍了拍他肩上沾染的灰尘。 “多谢殿下宽恕!” 元平一动不敢动。 赵忡又走到我面前,哼一声:“下次还敢不敢了?” 我立马摇头,满是委屈地讲:“不过我姐姐真不能见人……” 他指点我ʝʂɠ,一时半会儿讲不出话,只好咽下这口气:“这事,也不能怪你。” 我以为他当真不怪人了。 毕竟他脾气大,心也挺大。 平日有空,他就会溜出宫找我带路,要么去市井胡吃海喝,要么去勾栏喝茶听曲。 我有问过他,为什么一定跟着我晃荡,他说只有我不把他当太子,其他人一见他就虚与委蛇,心口不一。 也是如此,我才从来没把他当回事。 只是此时此刻,我顶着脑门上的红印,还有半张微微红肿的脸皮才反应过来,皇子是皇子,臣子是臣子,君臣之间,是元平和我与赵忡和赵方羡之间,不可逾越的天堑。 在此之前,我愚蠢地僭越了。 不过好在赵忡并没有真的要罚我。 我正想感谢他,并表示一回上下有别、尊卑有序的感悟,他的脚步立马转到赵方羡跟前,眼神冷漠地盯着他。 赵方羡双手无措地放在身前,冲他打起微笑:“皇兄,为什么这么看着我?” 赵忡不语,上下打量他几次,便用眼神示意元平过去。 “刚才我抓元喜的时候,身后的石子是谁扔的?” 元平被问到时,语塞了一下才讲道:“我来迟了,不曾看到,不然一定抓到他。” 赵忡背起手,目光始终盯在赵方羡脸上。 他喃喃自语,绕着赵方羡走了一圈:“是吗?那我倒是要问问三弟,刚才你去哪儿了?” “去哪儿?我去……去找我的扇子了。” 赵方羡装傻挠头、连话都说不利索的样子,看上去像极了傻子,不像在佛堂里阴沉厚重的模样。 他的傻与他高大健阔的身躯,还有这张俊气的面庞一点不相符、格外不和谐。 赵忡眉头已是锁紧,看得出他此时此刻极讨厌他。 连一旁的张公公也唉声叹气,对着赵方羡直摇头:“太子殿下,老奴可以作证,刚才三皇子在到处找他的扇子。” “呵,就是这把破扇子?” 赵忡扫一眼脚边,扇子已经被他掰成两截。 “对,是母妃留下的扇子。” 赵方羡笨拙地蹲下身,双膝一个接一个叩在地上。 我看着他满眼珍惜、双手颤抖地捡拾它们,却不见他表现出生气,只是傻傻笑着,便莫名对赵忡很是愤慨。 “母妃去世前,让我每天带着它,就好像她还在我身边。” 赵方羡嘟嘟囔囔说着,双手捧起断裂的扇子,想要展示给赵忡:“皇兄你看……” “看什么看!你这个傻子!” 赵忡忽然发怒,一脚把他踹倒在地。 我心惊,刚迈向他们一步就被元平拉住。 他冲我微微摇头,并示意我低下头。 我望向张公公,他也低下头,并且背过身、闭上眼,充耳不闻。 赵忡抬脚猛踹赵方羡,并拿出半截青石砖往他身上砸。 “畜生!傻子!你吃了豹子胆,敢用石头砸我!” 他暴烈的辱骂伴随着赵方羡闷闷的痛呼,一下下冲击在我心头。 眼看着赵方羡抱起脑袋蜷缩成一团,倒在赵忡脚下任他欺凌,元平今天这一巴掌在我脸上,显得越来越火辣。 如果不是他引走了赵忡,并且找来元平救场,现在挨砖头的人,应该是我。 我实在不忍心,也不能眼睁睁看着救我的人被欺侮。 “太子殿下!” 我大呼一声,挣脱元平的拉扯,跑到赵忡脚边跪下。 “求求你高抬贵手,不要再打了!” 赵忡也抬脚把我踹出去:“给我滚,不然连你一起揍!” 我见他红了眼,根本不可能冷静下来,便顾不上那半块砖头的威力,扑到赵方羡身上,替他挡下所有攻击。 第一下石砖砸到我背上,我狠狠咬紧下唇,屏住呼吸才忍下来不喊痛。 赵忡愣了一下,警告我几次后,又砸下来。 这次砸到我臂膀,紧接着是腰…… 差不多快昏过去了,我才迷迷糊糊感觉到周围总算平静。 有人来抱起我,颠簸着走了很长一段路。 我则感觉自己在黑暗里走了很久很久,才见到前方出现一丝光亮。 还有人在光亮里呼喊我的名字。 “元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