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定定地看着他眼中的冷淡,其实猜到他还在生气。 可他只会生气,不愿求证。 魏明澈对我的信任,几乎聊胜于无。 我望向昏暗的天,低声呢喃:“魏明澈,你可知三日后其实是我第一个冥诞……” 三日后。 封皇贵妃这日,宫中盛况甚至还胜过帝后大婚。 金玉帘箔,明月珠璧。 文武百官皆坐在一处,听歌赏舞。 魏明澈搂着柳芸儿坐在高处,目光却一直凝视着冷宫的方向。 独有冷宫那一片黯淡无光。 “姑姑,姑姑!元元来看您了。” 这声音,像跨越了千山万水,虚无缥缈。 眨眼间,我却随着风寻到了声音的源头。 是我的小侄女楚元远,长嫂牵着她来到了冷宫门外。 小小的肉团子一年不见的功夫,已经长开了。 因母亲常念叨我,据说元元学会的第一句话便是姑姑。 只见楚元元指着紧闭的宫门:“阿娘,你们不是常说,姑姑是皇后,是南越最金贵的女子吗,为什么住在这种破破烂烂的地方?” 这里昨夜新掉的落叶铺了一地,萧索冷寂。 长嫂闻言,眼底划过恨意:“她惹陛下生气了,被关在这是她应得的。” 我一怔,而后将头埋得很低。 嫂嫂果真是恨我的,恨我害死了大哥。 长嫂重重把糕点放在门口,扬声朝里喊道:“阿娘托我来给你庆生,这里是她亲手给你做的桃饼,我放这儿了。” 话落,长嫂牵起楚元元转身欲走。 楚元元却站在原地不动:“阿娘,我们不进去吗?我已经很久没有见到姑姑了,元元很想姑姑。” 风一吹,我眼胀的发酸:“元元,姑姑也很想你……” 长嫂用力一扯,语气不善:“见什么见,都跟你说过多少遍了,她害死了你阿爹,是坏人!你这辈子都不应该见她。” 元元还小,不懂生和死是什么意思。 却在为我说话:“不会的,姑姑是对元元最好的人,把姑姑关在这的才是坏人,我要找到她替姑姑出气!” “还真是姑侄情深呐。” 我循声望去,身后柳芸儿鼓着掌徐徐而来,言语中带着戏谑。 长嫂连忙拉着楚元元一同跪下:“民女拜见贵妃娘娘,元元还小,童年无忌,若是哪里冒犯了娘娘,还请娘娘恕罪。” 柳芸儿嘴角扬着,半蹲在楚元元面前,手抚上她稚嫩的脸:“如此可爱伶俐,何罪之有?” “谢贵妃娘娘!”嫂嫂匆匆将元元抱起,逃也似的离开。 柳芸儿站在那,望着她们离去的背影:“只要本宫还在,谁都别想让皇后有翻身之日!” 我怔愣,不祥的预感爬上心头。 再回神,我又再次回到了魏明澈的身边。 不多时,一名太医行色匆匆冲入殿中:“陛下!不好了,贵妃娘娘突然受了惊吓,现有滑胎之兆!” 魏明澈清冷的眸直射向他:“若这胎保不住,朕看你也不必活了。” 太医吓得抖了抖:“陛下,若想保住此胎只有一个法子,需一名阴年阴月阴日阴时出生幼童的心头血一滴作药引,便能为贵妃娘娘保住此胎。” 他双眸微微一眯,见太医还站在那:“那还不快去?你站在此地,是等着朕去帮你寻来吗?” 太医跪地叩首:“若没有陛下旨意,老臣,不敢妄动!” 我正在心里盘算,为何我从未听说过这方子。 下一秒,就听太医诚惶诚恐道:“根据典籍记载,全南越只有一位符合条件,便是皇后娘娘的侄女,楚宴将军遗孤——楚元元。”第8章 元元!我踉跄了两步,几近魂裂。 柳芸儿适才放下的狠话犹在耳畔,如惊雷阵阵。 她竟真的恶毒至此! 我跪伏上前,伸手去抓魏明澈,手却穿过他的龙袍,一次次抓空。 “柳芸儿她是骗你的,她根本就没有滑胎,元元还那么小,如果要取心头血,是会死的!” “元元已经是楚家唯一的血脉了,她不能再出事了……” 这十年,我都尽可能地成全魏明澈,从未为自己求过什么。 我就求他这一次,就这一次! 魏明澈缓缓抬眸,无波无澜:“既如此,取血时千万小心,莫要伤了孩子。” 他说得极快,起身离席,招呼摆驾去探望柳芸儿。 我当即瘫坐在地,心如刀绞,意似刀煎。 当夜,楚元元就被秘唤进宫,直接去往柳芸儿殿内。 我几次想冲进去,却因为魏明澈在殿外,我离不开一步! 直到半夜才,房内突然传出一阵声响。 “不好了——” 我的心瞬间跳到嗓子眼,魏明澈三步并做两步上前:“怎么了?芸儿怎么了?” 沉重的殿门,沉沉打开。 房内的太医跪了一地,浓重的血腥气扑鼻。 “元元,元元你在哪里?姑姑来了!”1 我先一步冲了进去,却不见的楚元元身影。 榻上,柳芸儿强撑着坐起,白皙的脸透粉清润,哪里有丝毫病态! 见到魏明澈,她突然抽泣起来:“陛下,都是臣妾的错,是臣妾害死了那孩子。” 元元——死了!? 我如丧考妣,连站都站不稳了。 很快,太医就将人抱了出来,上午还活蹦乱跳,雀跃的小肉团子。 此刻已然无声无息,四肢耷拉着,动也不动了。 我心中的城墙轰然崩塌,脑海里全是元元那张可爱又活泼的笑脸。 “姑姑,姑姑,元元最喜欢的人就是姑姑了!” “谁敢欺负姑姑,元元一定帮姑姑出气。” “姑姑什么时候回来啊,元元都好久没见到姑姑了。” 我颤抖着手,虚虚摸向孩子的小脸:“元元,姑姑在这儿,你睁开眼看看姑姑啊……” 身后,魏明澈无情的声音响起:“为救龙嗣而死,是她的福分,抬为郡主,厚葬吧” 好一个福分! 我崩溃地哭出了声,冲魏明澈无力地嘶吼:“她还是个孩子!” “魏明澈!你和柳芸儿一样!都该下地狱!” “早知如此,五年前我不该替你挡下那剑!就应该让你死在刺客剑下——” 然而,任我如何愤怒,都是徒劳。 我只能看着已经再无声息的元元被人带走,却阻拦不了一点。 殿外,忽然传来急切的脚步声,是边疆来的传令兵。 “陛下!北疆已被收复,娘娘胞弟楚岑主帅,已率领的楚家军凯旋了!” 楚岑回来了! 这一刻,我迎接的不是欣喜,而是恐慌! 都说帝王无情,连大哥的遗孤都难于幸免,楚岑他又会…… 这是一次,我深刻的意识到,自己错了,从一开始就错了! 三日后,京城外。 魏明澈亲自迎接凯旋之师。 楚家军气冲云天,“扬我南越国威”的号子直冲天际。 然而,阵前却不见楚岑骑高头大马领队。 我紧攥着拳,遥遥远望。 这一望,便看清了将士们腰间系着白色丝带,招魂旗在风中烈烈作响。 魏明澈剑眉一蹙:“那白旗是怎么回事?” 霎时,哀乐悲声沉沉响起—— “身既死兮神以灵,子魂魄兮为鬼雄……” 六人抬着黑棺缓缓抬出,沉沉落在魏明澈面前。 扶棺的副帅跪在魏明澈身前,眼眶红的似血:“陛下,臣等,带楚岑主帅回家了!”第9章 狂风呼啸。 百姓们的欢呼声也截然而止。 似是所感,我转头就看见了满头白发的母亲。 她孑然一身,蹒跚着从人群中走了出来,身后却不见长嫂。 路人的窃窃私语也皆悉传入我耳中—— “楚家满门忠烈,皆是为国捐躯,这等南越英雄却天道不公啊!” “是可怜啊,这老夫人刚死了孙女,长媳也随着去了,现在就连最小的儿子也战死沙场,除了那不问世事的皇后,这楚家就只留她一人了。” 长嫂……死了? 我整个人都被定在了原地。 我看着母亲抬手轻抚棺材,面上却毫无波动时。 忽然明白,什么叫心痛到极致,人也就麻木的意思。 “传朕口谕,楚家功业震世,即日起,祭英烈,举国同丧。” 我轻轻搭上母亲的手,再没看他一眼。 直到魏明澈离去,我都一直守在母亲身旁,两人之间那诡异的牵连,M.L.Z.L.竟在这一刻彻底断开。 三日后,将军府突起大火,一夜之间……偌大将军府直接烧为平地,老夫人也自焚于内! 自此——楚家,满门屠族! 国丧那日,宫中点了冥灯,挂起了白绫。 魏明澈站在依旧紧闭的冷宫门外,眼底寒气:“皇后真是好大的排场,连自己母族都不屑了!”3 话落,他才怒气冲冲地改道,转而去往柳芸儿的宫殿。 却见她殿门挂着的白绫和冥灯都不见踪影。 魏明澈制止守在殿外欲要通传的奴才,独身缓步走进殿内。 一朵丧花便被扔到了他脚边。 继而传来柳芸儿的愤愤不平声:“真晦气!本宫贵为皇贵妃,凭什么为她楚家人披麻戴孝?” 魏明澈心一沉,眼底浮现煞气。 婢女紧张在劝:“娘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