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要有人去做。”姜昀声音轻得被风一吹就散,“我为梁臣,护佑大梁子民。是长宁侯的使命。也是我生于锦绣应该付出的代价。”
崔大夫唏嘘道,“我出身药王谷,这天下谁坐我都不在意,也不懂你那么坚持是为了什么,满朝文武,难道就你一个人知道大梁气数将尽?未必吧?他们怎么就不管呢?” 姜昀侧头,看着满室的华然道,“那你拼命研究医术,撰写医书,又是为了什么?天下的医师那么多,药王谷的天才那么多,总有人会研究出来的,你又何必辛苦呢?” 崔大夫哑然,是啊,为什么? “我只是做了我该做的事情,你想治病救人,我想匡扶天下。没有为什么,只有该不该做。”姜昀被扶着坐起来,低声说,“我不介意被当成棋子,也愿意成为一把利刃,只为换大梁安宁。” 崔大夫无话可说,转身把药罐子全部盖上,幽幽叹气,“所求不同罢了。” 天色将将放明,姜兰端着药进来,“哥哥,我发现程心月身边不只恭王一拨人,至少有三四方的人,但我觉得她还是会先听恭王的话,想问问哥哥,做到什么程度?” “不留情面,必要时候请老夫人和二夫人去门口,装作当中被气晕。”姜昀接过碗,“外面来了人吗?” “还没有,我让侍女出去打探,说是还在街角的茶楼等,应该还有一会儿。”姜兰从荷包里摸出糖塞给姜昀。 “侯爷,二小姐,门外来了一对母子,不停哭泣,说是侯爷的……私生子。”门房有些难以启齿,频频抬头看姜昀的脸色。 姜兰瞬间怒了,“胡说八道!我去看看!” 姜昀呆滞了一瞬间,这招妙啊,直接把她拉下水,让她和程心月成为一类人,那还有什么资格说人家呢? 姜昀含着糖,把一碗药灌下去,“走,去看看我ʝʂɠ的孩子长什么样子。” 姜昀坐在轮椅上被推出去,刚到前院就听到哭天抢地的声音,“老天爷啊!我三年前生下在这个孩子,便一直在京郊苦苦等待,却不见侯爷来接我们母子,我现在身患重病只求侯爷能认回这个孩子,让他不至于流落街头啊!” “我呸!你个老不要脸的东西!我哥哥向来洁身自好,怎么可能在办差的途中去偷乐子?”姜兰气势一点不输对面,大有当场把人大卸八块的架势。 “哪个男人不偷腥?这事关我女人家的清白,我难道还会说谎吗?” 姜昀被推到门口,正好看见个长相平庸的妇人在撒泼,满脸的刻薄像,但她从未见过此人。 那妇人见到她却冲上台阶,“侯爷!侯爷!你不能不要我们母子啊!” 姜兰揪着她头发甩下去,“放肆!这里可是长宁侯府,哪里能容得你撒泼!” 姜昀居高临下的看着那个妇人,她身边的小孩倒是一句话不说,任凭妇人怎么让他开口喊爹,只是胆怯的看着姜昀。 姜昀嘴角勾起一抹笑,“你说是在什么时候遇到我的?” “三年前!” 姜昀继续问,“几月几日?” 妇人缩了下,还是强硬地说,“六月十二!” 姜昀嗤笑,指着台阶下那个瘦小的孩子问,“这个孩子几岁?” “三岁。”妇人刚刚说完又急着辩驳,“不对!我是在四年前遇到你的。” 人群中已经有人不耐烦了,“到底是什么时候,自己都搞不明白,出来讹人吗?” 妇人听到这话,立马以头抢地,“冤枉啊!我是四年前的六月十二遇到侯爷的,次年四月生下这个孩子,是我刚刚太急,记错了啊!” 姜兰柳眉倒竖,“你这无知妇人!怎可血口喷人!叫我……” 姜昀呵斥道,“老二。” 姜兰马上闭嘴站到她身后,姜昀伸手招那个孩子,“上来我看看。” 妇人大喜过望,马上把人推上去,“去啊!让你爹看看你!” 小孩把手背着,浑身都是脏兮兮的,看到姜昀的笑容更是向往后退,姜昀伸手拉他,抱在自己怀里,众人以为这真的是姜昀的孩子,眼神里又带上了鄙夷,转头窃窃私语。 姜昀又说,“你说是四年前的六月十二遇到的我?” 妇人吞了吞口水,有些胆怯,说谎的人是禁不起一遍又一遍确认的,她会不断去思索自己刚才说的是不是这个答案,会不会被套进去。 妇人被催促了好几次,才慢吞吞地点头。 “我们在哪里遇到的?”姜昀低头看着孩子,声音很轻,几乎耳语地跟他说话,“想跟着我吗?” 小孩浑身僵硬,不敢说话,眼底却有了期待。 妇人舔了舔嘴唇,声音有点小,姜兰大喝一声,“说大声点!” “京郊。”妇人动了动嘴唇。 姜昀眉眼舒展,抬手轻轻抚摸了下眉尾,是个蔑视人的举动,“延兴三十八年四月二十开始,我奉命前往西北督办军务,直到延兴三十九年的三月我才回来,这个是登记在册的,要不你再想想,你是什么时候遇到我的。” 妇人听到这话满头大汗,悻悻地说,“我……我记错了。” “要我调办事的日程给你看吗?”姜昀冷冷地问。 人群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呸!” “我就说侯爷这样光风霁月的人,不可能做那样的事情!” “这妇人明显就是有人找来的,诬陷侯爷的!” 姜昀轻轻咳了一声,声音虚弱了好几个度,“老二……” 姜兰马上明白了,跪倒在姜昀的轮椅旁哭泣,“哥哥啊!命苦啊!怎么突然之间什么罪名都往我们身上扣啊!祖父、大伯和父亲都去得早,就剩下这一屋子的孤儿寡母啊!如今还要被一介泼皮欺负,我们这侯府还有什么意思!还有没有王法啊!” 姜昀像是忍了又忍,低头看着怀里的孩子,声音不大不小,正好众人都能听到,她问,“我看你与她不亲,是她亲生的吗?” 小孩抬头,正好撞进她的眼里,在她担忧的注视下,小孩不由自主地摇头,眼里还滚下一滴泪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