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鸡鸣寺。
鸡鸣寺在长安东头,千佛山山顶。 自山脚下起,有层层石阶绵延到寺前,石阶共九万九千九百九十九阶。 石阶尽头便是鸡鸣寺,鸡鸣寺佛塔有普陀佛光,欲采佛光者,需诚心自山脚三步一拜,五步一跪爬完这九万九千九百九十九阶石阶。 青冥已经记不清是多少次来这里了,这近十万阶梯,他跪了不知多少回,这身后台阶不知渗过他多少鲜血。 好在他算是神族之人,能为自己疗伤,每次回去,还看不出他有多狼狈。 见到他的小沙弥已经记得了他,径直将他引到了住持大师晦明跟前。 晦明大师见到他,还是忍不住相劝:“施主虽非凡人,但这般收纳佛光,恐对身体有所损伤啊。” 青冥无谓地摇摇头:“大师,她的时间不多了,我需得尽快。” 这普陀佛光乃是普陀真佛坐化成佛留下的,用修为将佛光练成金丹,便可逆生死。 只是这佛光太过阳刚,哪怕他真神之力一下子也无法采纳太多,只得一点点收集。 晦明大师见状,也只能无奈地摇头叹一句:“痴人。” 可落在青冥耳中,他只是淡淡一笑,痴不痴的他何尝不知道? 然,正如张恒所说,也许对人动了心的下场就是如此,就是没有理智的。 …… 街上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一下子热闹非凡。 人们好像高呼着什么公主千岁,原本清冷的长街上,好像有人在张挂红幡。 张恒细细听着,想到那公主,她便想到了楼玉。 一转眼她到长安已经一个月了,那日离开巫山,她便再没见过贺岁玄,也不知他是如何了。 憋不住好奇,她还是悄悄推门出去看了看。 听人说好像是公主的马车游街,庆贺马上要来的花朝节大婚。 满街红绸,十里红妆,艳璨夺目。 张恒看着这一街繁华,忽然心头抽痛了一下,就好像隐隐感知了什么。 “听说咱们五公主的驸马爷是位圣僧呢,五公主弄这么大动静,是不是太过了些?”一旁的百姓在小声议论着。 话音刚落,便有人接话:“五公主从前不是喜欢咱们国师吗?怎么这又要嫁个出家人了?” 这些话落在张恒耳朵里,只剩了一片空白。 这些百姓口中的五公主,圣僧,除了那个楼玉和贺岁玄,还能有谁? 他终究是要还俗,娶别的女人了吗? 明明理智在告诉她,跟她无关,可是心里,怎么还是止不住地难受。 一道炙热的目光越过人群,落在她身上。 张恒抬眼,正撞上坐在马上缓缓走来的贺岁玄。 郎君如玉,白马踏雪,十里红绸,话尽情丝。 分明他一如从前,可又恍惚什么都不一样了。 那是怎样一双痛苦而又哀伤的眼睛呢,张恒说不出来。 可最后,她用尽浑身气力,才冲马上的他挤出一个微笑来。 她似逃一般跑回院中,却还是听见自己的心在滴血。 她一遍遍告诉自己,这一切跟她无关。 只是她不知道的是,在她转身刹那,贺岁玄眼中掉出一滴清泪,落在无人察觉的雪地之中。 岂曰相思,岂能相思,相思入骨,岂遂人意? 身不由己,原来万般恶,非妖既有,而是苍生皆有。 入夜,赵蒹PanPan葭辗转反侧,却是一刻也没有睡着。 良久,她还是起身,循着贺岁玄身上的气息寻了过去。 殿中的灯火明明灭灭,一阵风吹来,最终只留下一盏。 灯影闪烁着,张恒的身影出现在殿中。 殿中的木鱼声忽然顿住,贺岁玄睁眼,便看见了她。 四目相对,相视无言。 “你来了。”贺岁玄的声音淡淡的,听不出什么情绪。 张恒上前两步,在他身旁的蒲团坐下。 “你想娶她吗?” 贺岁玄顿了顿,语气带着些无奈:“你知道答案的。” 张恒的心稍稍舒缓了些,可心中更是不解:“那是为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