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也爱她至情至真。 记得有一年,她随他去南方治理水患,不幸被山体掩埋。 是云衍徒手挖开泥石将她救出来,用那满是血的双手紧紧地抱着她。 一遍遍叫着奄奄一息的她。 云衍说,如果她走了,他也不会独活。 她望着一封封陈旧的书信,眼泪再度悄然落下。 她不知道云衍为什么会变成了现在这样…… 清晨之时。 总管太监忽然急匆匆地跑了来,跪地哭道:“太女,皇上快不行了!” 安浔眼底划过一丝慌色,来不及换宫服,匆忙赶去宫中。 临近皇宫,只见所有禁卫军整齐待发,各个面色凝重。 安浔仰头望着天,本是清晨,却乌云压境。 黑压压的,如同老人们口中常说的:要变天了。 养心殿。 萧颜才将药放下,见安浔来了,若有深意地看了她一眼便离开了。 内室之中,只剩安浔与皇上。 “皇爷爷。” 安浔走上前,轻唤了一声。 躺在卧榻上的皇上白发苍苍,枯瘦如柴,俨然是大限将至。 听到安浔的声音,皇上才缓缓睁开浑浊的双眼。 他已油尽灯枯,只以为看到了年轻时的太子,泪眼婆娑:“朕的皇儿……” 皇上艰难地抬起颤抖的手,抚着安浔的脸。 很快,他认出眼前不是太子,而是皇孙女。 皇上垂下手,嘶声问:“朕交待的事,你可办妥了?” 安浔一怔。 她知道皇上说的是杀云衍一事,她无法回答。 见她不言,皇上顿时明白了,他叹声道:“我大魏国,怎么会出你这心慈手软之辈。” 一声恨铁不成钢的哀叹,让安浔心如锥刺。 她含泪跪下,磕着头:“孙女有罪!” 皇上喘着粗气,似是在用最后的力气行动着。 他从被褥里拿出一块令牌,强塞进她手中。 “朕私下培养了数千死卫军,他们暗藏皇宫境内,若云衍反叛,你即刻将其绞杀!” 第九章 毒誓 安浔脸色霎时苍白一片,一字也说不出。 弥留之际,皇上满是血丝的双眼死死盯着她:“你难道要朕死不瞑目吗?” 安浔红了眼,一遍遍重重地磕着响头。 看着这样的安浔,皇上并未心软,他咬牙竭力说着:“朕……要你当着朕,和天下的面起誓,若你违背,当万劫不复,万箭穿心而死!” 殷红的血从额头划过眼角,安浔怔怔地看着皇上,心底猛颤。 最终,她不忍他含恨而终,缓缓抬起手,起誓! “轰隆——!” 一声雷响,丝丝冰雨而至。 皇上听着安浔起誓完,终归合上了双目,重重地倒在龙榻之上。 望着垂在榻边枯瘦的手,安浔紧皱的瞳眸颤抖着。 强忍许久的眼泪再也抑制不住地落下。 她攥着令牌,踉跄起身,将额头的鲜血擦去,走出内室。 雨落雪中,寒意刺入每一寸的血肉中。 安浔几番吞咽悲戚,低哑道:“皇上,薨了!” 候在殿外的宫女太监和嫔妃们齐齐跪倒,哭声连连。 伴随着冬雷轰鸣,宏大的丧龙钟被敲响。 安浔踩着残雪,淋着雨一步步往外走。 她呆滞着脸,望着偌大的皇宫,不知何时是归期。 不过一刻时间,厮杀之声遍布宫中。 安浔隐约察觉到将要发生何事,她紧攥着手中的令牌,微微颤着。 乾武大殿之下,云衍骑着高头大马,身后是一众士兵。 安浔孤身站在殿前,看着他和一众反叛的人,目光凄然。 永昌永昌……皇上说,给她赐的这个封号,是想她能够让魏国永世昌盛…… 可如今,她怕是做不到了。 云衍见安浔额间受伤,面色苍白如纸,心微微一紧。 然仍旧是冷着脸道:“臣接到宫中密报,皇太女弑君夺位,来人,将她抓起来!” 闻言,安浔眼眸低垂,目光深深地看着她,不言不语。 撞上那死寂的眼神,云衍不知为何,心底猛地一窒。 …… 庆隆二十七年,冬。 皇太女安浔弑君夺位,被关押天牢。 三日后午时三刻,将于午门外处斩。 天牢。 安浔坐在角落中,望着墙上一小扇窗,眸光黯淡。 她曾出生在天牢、自幼跟着养父在牢房长大,而如今临死前又回到了这里。 二十二年前。 她亲生父亲当朝太子,被人诬陷谋反,被至亲皇爷爷亲手了结! 而如今她又被同样扣上了谋反的罪名,给她扣上罪名的,是她的夫君! “提邢司大人。” 狱卒的声音将安浔的思绪拉了回来。 她转头望去,只见着正一品官袍的云衍走了过来。 安浔眸色寂寥,她见证了云衍穿素服俊美、穿县官官服高大挺拔,而如今,看着一身紫棠色赤金线长袍的他,竟是如此的陌生。 牢内,一时间谁也没开口。 云衍看着安浔苍白的脸,还有额间未愈的伤,终归先走上前。 他俯身,大手落在她伤处旁:“怎么弄的?” 安浔不说话,只是睁着泛红的眼望着他。 云衍依旧耐着性子,拿出药给她擦拭,轻声道:“你放心,三日后,本司会让人顶替于你。那时,皇太女已死,你还是本司的夫人。” 这般温柔的话却像一根长刺,刺进了安浔的喉中。 第十章 刀落 大牢之外,寒风凛冽,冰冷的雨还在下。 丝丝凉风入骨,一刻后,安浔看着云衍熟悉的脸,哑声问道:“萧寒,我们回凉州去,好不好?” 闻言,云衍擦药的动作一顿。 他收回手,淡淡道:“回凉州作何?如今本司执掌朝政,还有很多事要完成。” 安浔心底一抽,眼中掠过几许痛意。 她垂眸不再说话。 云衍看了她一会儿,忽而又拿出一白瓷瓶。 正是安浔一直收着的梁左相给的药。 “你不说偶感风寒吗?我把药带来了,牢房里湿气重,你要多注意。” 安浔看着那药瓶,眸光一震,忽然觉得这一切都是天意。 她看着云衍,颤着手接过:“好。” 待云衍走后,安浔痴痴看着那药许久。 她一直将它收着,藏着,就是想装作不见,不闻,然而现在她才惊觉,养父说得对。 在其位谋其政,责任越大,身上的担子则越重。 她没能护住魏国,愧对列祖列宗,怎能苟活于世! 安浔噙着泪,仰头将整瓶药喝尽。 药入喉中,苦涩不已,这药一时半刻还不会发作。 她忍着满口的苦意,从怀中掏出皇上给的令牌:“你们出来吧。” 话音刚落,牢房狱卒顷刻被抹杀。 几个黑衣人跪在牢外:“主子。” 安浔抬眼看向他们,语带倦意:“三日后,我要你们帮我办一件事。此事办成,你们便可重归自由!” …… 三日后。 寒风卷着暮雪扫着整个京城。 安浔被蒙着头捆着手推上囚车,押赴午门。 云衍坐在监斩官的位置上,见那跌跌撞撞而来的身影,心中莫名有些不适。 但想着不过是与安浔身形相似之人,况他已吩咐人将安浔送出天牢,便没有在意。 安浔跪在刑台上,单薄的身子颤抖着。 三日来,毒药已渗透五脏六腑,她身体的每一处都像被无数蚂蚁啃噬着。 鲜血顺着她的口鼻不断地流下。 眼前是黑漆漆的一片,可她似是看见养父逆着一束温暖的光朝她走来。 她弯了弯唇角,恍若忘了深入骨髓的痛楚。 安浔知道,从她成为永昌郡主时,就注定了她为人棋子的命。 皇上虽立她为皇太女,也不过是为了赎清他错杀太子的罪过。 后来,又想借她的手除去云衍。 而云衍,曾经是爱她,可如今却当她是争夺权力的工具。 只有养父,即使是死,也是为了自己。 她这一生对得起所有人,独独对不起养父…… 鲜血滴落在素色囚服上,染的衣襟一片LJ殷红。 望着刑台上那不断淌血的人,云衍眸色一紧。 他心中隐隐不安,起身想上前查看,然而方走一步,一旁官吏提醒道。 “大人,午时三刻已到。” 闻言,云衍脚步顿住,转身回到座上。 伸手拿起监斩令,向前一掷:“斩!” 令牌落下。 刽子手揭开安浔头上的黑布,手起刀落。 刀光之下,云衍看到的赫然是安浔满是鲜血的脸! 第十一章 晚了 安浔微仰着头,面如死灰。 刀风间,她只听见云衍惊惧嘶吼道:“住手——!” 天旋地转,世间一切都似君臣颠倒了过来。 安浔浸血的双眸怔怔望着朝她狂奔而来的云衍,心在此刻忽地多了抹怨恨。 云衍,是你负了我! “轰隆——!” 冬雷再至,银白的雪上淌着温热的血,凄怆哀恸。 伴着风刀,云衍跪于刑台上,撕心裂肺地哭着。 香消玉碎故人绝,粉骨残躯血染衣。 …… 晚秋渐凉,寒意微刺。 京城西北角一府内,小厮正送走从宫中来宣旨的总管公公。 几个丫鬟急匆匆地捧着品红缕金凤湘色滚边袍、玉锦鞋及点翠首饰入了院子。 “夫人,宫服已到。”为首丫鬟低头恭敬道。 一袭古烟纹碧锦裙的安浔抬眸望去。 深邃的目光落在身前这套极致奢华的郡主宫服上。 她站起身,抬手轻抚着一枝点翠步摇。 这可比云衍送她的那枝金步摇贵重多了。 “放在这儿吧。” 安浔收回视线,屏退丫鬟后走到梳妆镜前坐下。 铜镜中,一张清丽红润的脸上面无表情,而往日温润的眼眸多了几分茫然。 食指自鬓角缓缓向下,停至嫣红的唇上。 安浔杏眼一眯,微微失了神。 她本以为自己命丧断头台,不想竟回到了一年前被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