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了一个已死之人的名誉,算不得什么,只求祸不及家人。 可是她什么都做不了,只能乞求似地望向昭宴,希望他别与谢临渊硬刚。 昭晏似有所感,拱手道:“臣不敢,既如此,微臣先行告退。” 看着哥哥离开的背影,昭宁的心,倏然落地。 她送到殿门口,又被一道强力拉回到谢临渊身旁。 谢临渊没有接沈绾儿捡起递上来的朱砂盘龙笔,转眸问:“绾儿,你可有事瞒着朕?” 昭宁不解。 难道那杯毒酒,真的只是沈绾儿自作主张? 沈绾儿磨墨的动作顿住,支吾了两句,猛地剧烈咳嗽了起来。 谢临渊瞬间心就软了下来,抱起沈绾儿一脸焦急地朝外喊:“来人,快请御医!” 干阳殿内。 提药箱赶来的太医是她御用的,死之前,他仍不断来给她诊脉。 此刻,他跪在沈绾儿榻前,把脉片刻后郑重道:“陛下,沈妃娘娘身子无碍,喝几日臣开的药,静养几日便好了。” 谢临渊紧拧的眉头舒展:“无碍便好。” 太医颔首旋即又说:“陛下,能否请借一步说话,臣有一事秘禀。” 何事需要秘禀?难道太医为她前去请脉时,发现她已亡故? 昭宁紧跟着谢临渊来到殿门外。 刚刚站定,便太医诚惶诚恐:“陛下,皇后娘娘两月葵水未至,似有孕之兆……” 昭宁如遭雷击,她竟有了身孕,那为何太医不曾与她明说? 这时,只听谢临渊冷嗤一声,话厉如刀:“那便抓些药,再帮她落了此胎。” 第3章 再落? 他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怔愣间,昭宁无意瞥间了谢临渊渐冷的眼神。 忽闻惊雷炸响,她的耳边,徒然响起在五年前那晚,谢临渊曾说过的话—— “昭宁,是不是很疼?以后……不会再疼了。” 她起初没听明白谢临渊这话的含义,只当他是心疼她受的苦。 可现在想想,那晚她无故小产,流了好多血。 明明当年那么小心,小心到所有的膳食都查了个遍。 唯独没有查过孩子亲生父亲送来的安胎药。 昭宁一阵又一阵的恍惚,看着谢临渊,觉得他冰冷、绝情到陌生。 她红了眼,哽咽着轻抚自己的腹部。 难怪自己这些年来喝下那么多的坐胎药都毫无用处…… 心里阵阵抽搐,疼得她哭不出来。 明明她和他的孩子还那么小。 “谢临渊!稚子何其无辜!” 谢临渊仿佛听到了她的质问。 “昭家常承朕恩,昭晏前几日都敢顶撞于朕,若是让皇后诞下龙嗣,登上帝位,那这江山究竟是姓谢还是姓昭?” 他的话杂夹着刺骨的夜风,让昭宁不由得打了个寒颤。 御医也缓了缓神,弯腰应道:“陛下圣明。” 既如此,他又为何要将她娶进宫? 为何明明这般需要昭家,却要如此忌惮。 昭宁早该明白的。 其实不过是谢临渊在她和江山之间,选择了后者。 在帝王的心中,情爱不过虚妄,唯有江山社稷才是最重要的。 都说的没错…… 秋风瑟瑟,落叶凄凄。 今夜谢临渊难得没有歇在沈绾儿的宫中,而是在宣政殿待了一夜。 书案上摆满了奏折,他看了一本又一本,眼睛都熬红了。 奏折上面密密麻麻的字,都有谢临渊的回复。 昭宁瞧着外头日光升起,心情五味俱杂。 谢临渊,勤政,仁德。 是一个百姓人人称赞的明君,也是公正严明的帝王。 唯独,无法成为她一个人的丈夫。 “嘎吱~” 宣政殿的门被推开了,太监刚走进来。 谢临渊突然脸色阴沉,推翻了整个书案,奏折落了一地,一片狼藉。 太监见状赶忙收拾着东西。 昭宁疑惑间,看到了掉落在自己面前的那份奏折上,被谢临渊划掉的一横:“皇后娘娘乃后宫之主,陛下应当看在昭家战功赫赫的份上放皇后娘娘出冷宫,后宫也不可一直无主。” 也是,除了她,也没有别的什么能让他生这么大气了。 早知如此,这个皇后就不该当。 不仅让她自己含冤惨死,还让他们二人夫妻离心。 良久,殿外雨声渐大,谢临渊终于松了松眉宇,他走至一幅画前,背手而立。 这幅画,是她进宫成婚第二日谢临渊画的。 她出身将门,琴棋书画样样不通。 就连题字也是他的亲笔。 而昭宁只留下了一枚玉佩,正摆在画的旁边。 那是他们昭家世世代代留给女婿的信物。 昭宁缓缓抬手,看着画中自己的样子恍惚了好一阵,险些看入了神。 她当时快意潇洒,连笑都十分张扬。 如今…… 忽闻谢临渊低声问:“当真是朕错了吗?” 她一愣,太监声声附和,“陛下乃一国之尊,做的事自有陛下的考量,皇后娘娘和大臣们自会明白陛下的良苦用心。” 不知过了多久,雨也停了。 谢临渊才悠悠开口:“摆驾,去冷宫。” 昭宁眼底的光微微晃动,心底划过一丝欣然。 他行色匆匆,昭宁跟在身后。 欣喜之余又涌上一顿苦涩,若是谢临渊看到了她死后的惨状,会是什么样的反应? 昭宁离冷宫越近,心就多了几分忐忑。 谁知谢临渊刚到冷宫门外,就见门上赫然贴着一张有她字迹的宣纸。 写着—— “今生缘已尽,你我死生不复相见。” 第4章 “死生不复相见……” 谢临渊眼里泛起凌人的寒意,语气可怖:“很好,那朕便如她所愿!” 他甩袖离去,独留昭宁一人在原地。 昭宁闭上酸涩无比的眼睛,苍白的脸上却扬起一抹笑。 这宣纸上的字,分明一眼便能看出来不是她所写。 可笑啊,无论何时都心思缜密的帝王竟会被这样拙劣的手段给骗了。 一滴苦泪划过脸颊,她喉头哽咽着:“可我的字,是你教的。” 是谢临渊握着她的手,一笔一划,教出来的…… 昭宁见谢临渊的龙撵还停在冷宫外。 却在无意中看见了冷宫角落处,躲着一个鬼鬼祟祟的婢女。 昭宁瞳孔一缩,迅速回忆起那婢女就是当时死死按着她喂她毒药的那个。 果然啊,又是沈绾儿。 她好恨,恨沈绾儿仗着她已死,任何事都死无对证,她只能任人宰割。 昭宁还未缓过神,却被迫跟着谢临渊来到了沈绾儿的宫殿外。 龙撵未停,沈绾儿抱着一个锦盒从殿内直接迎了上来:“陛下!您怎么来了,臣妾刚做了糕点,正要给您送过去,臣妾和陛下还真是心有灵犀呢。” 她看着谢临渊阴沉了一路的脸色几乎瞬间就柔和下来,下了龙撵,“那朕便尝尝绾儿的手艺。” 说罢他便和沈绾儿进了宫内。 沈绾儿只不过喂了一小口糕点给他,谢临渊便笑颜不止。 可他分明不喜甜食。 畅聊间,谢临渊拿起放在桌上沈绾儿绣的锦囊,神色掠过一抹凝重后道:“绾儿当真心细手巧,无人能及。” 她的视线下意识在他的腰间寻找,终于找到了当初她赠予谢临渊的锦囊。 里面放着的是他们二人成婚结发的青丝。 昭宁心底泛起微小的涟漪,如清风刮过。 他竟还留着。 所以在他的心中,是不是对她还有那么一丝的情意? 却不曾想沈绾儿娇俏出声:“陛下也就口头上说说,打发臣妾罢了。” 下一秒谢临渊便扯掉戴在腰间的锦囊,恰好扔到刚进殿的太监身前。 太监身子一抖,弓腰捡起:“陛下……” 谢临渊摆了摆手:“它赏你了。” 随即将手中的锦囊别在腰间,“绾儿亲手做的,朕会日日佩戴在身上,诚意够了吗?” 沈绾儿一脸羞涩地将头埋进他的怀中,半推半就:“陛下,还有人在呢。” 谢临渊抬眼冷睨太监一眼,见他支支吾吾不肯走:“还有何事?” 太监连忙开口:“陛下,昭校尉在殿外求见。” 小岑? 他怎会突然进宫? 谢临渊嘴唇翕动,语调散漫开腔:“不见。” 太监神情为难,略显紧张:“陛下,昭校尉好像有急事要禀,要不还是奴才叫校尉进来?” 莫非是家中出了什么事? 还是说和北疆的战况不容乐观? 可无论是哪一种,昭宁都只希望只是自己的猜测。 她心中的不安仍在加剧。 谢临渊目光如刀,仿佛要将人扎个千刀百孔,“朕说的话,你是听不懂吗?” 这话惊得太监只能退下驻守在殿外。 殿内谢临渊与沈绾儿举止亲昵,下棋、画画、吟诗作对,好不快活。 两个时辰后,谢临渊才叫那太监进来,随意提了一句,“叫人进来吧。” 谁知,“陛下,人已经走了,似乎是公爵夫人出事了。” 母亲! 难道是病重? 这个念头一起,昭宁就被莫名的力拽离了谢临渊。 她到了昭府的门外。 抬眼,门前挂满了白绫。 本该守在门口的小厮也不见人。 一股冷风刮过,整个昭府空空荡荡。 她透过门,穿过外堂,内院,心里的不安越发剧烈。 刚到内堂,只见灵堂前摆着两口黑压压的棺材,上面摆着两个灵位。 一个是她父亲,一个是她兄长! 第5章 昭宁怔愣在原地,整个人被钉在了原地。 宛如一株枯槁的树木,一吹便会四分五裂。 怎么会! 父亲和大哥征战一生,未尝一败。 为什么会这样……母亲又在哪里? 灵堂前,昭岑披麻戴孝背对着她跪在那烧着纸钱。 昭宁见不到他的模样,只闻其声:“父亲,大哥,是小岑无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