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直接死了吧。”景澜凉凉地说,“我出两千万给你选块风水宝地,在你的墓碑上刻上‘景澜的爱妻晏思微’。怎么样?是你喜欢的感觉么?” 我讷讷地开口,“你为什么这样说……” “因为你这德行简直像个神经病!”他突然开始咆哮,“前天自杀今天癌症,一天不死就难受!如果你以为能靠这种低级手段拿捏我,那我告诉你!你、做、梦!” 说完他“嘭”的一声摔了电话。 我握着手机,听着听筒里传来的巨响,老半天,才从恍惚中缓过神。 洗了一把脸,我推开洗手间的门,回到病床边。 周助理端正地站着,冲我微笑。 第11章 直接死了吧 我拿起笔,打开合同,在所有签名栏里,一一签下了我的名字。 从今天起,我们家的公司就彻底易主了。 全部签过后,周助理仔细地收起东西,笑着说:“太太,合作愉快。” 我问:“景澜会派新的团队来管理,还是继续用以前的?” “当然是新的。”周助理笑道,“温先生最讨厌的就是反骨仔。” 我觉得他话里有话,问:“什么反骨仔?” “这你得问周……” 房间里忽然传来手机的震动声。 周助理掏出手机,说:“失陪。” 随即接起电话,一边往出一边说:“温先生……” 两分钟不到,周助理又推门回来了,说:“太太,温先生要我告诉你,学费和零花钱的约定取消,如果您不同意,收购的事也不必再聊了。” 我笑了笑,说:“我已经签字了。” 合同上也没有关于景澜要给我学费的条款,毕竟法律上我俩是夫妻。 收购的事,已经敲定了。 周助理颔首,转身欲走,我又叫住他:“等等,周先生。” 周助理站住脚步,转头看向我。 “请你帮我转告景澜。”我说:“抱歉撒了那种谎,以后不会了,希望他不要生气。我同意净身出户。” 周助理走后,病房里重新恢复成一片寂静。 我躺回病床上,盖好被子,闭上眼。 我想睡一会儿。 可是头好晕,还有点痛。 我撑着爬起来,拉开床头柜抽屉,拿出药。 吃的时候,仿佛又听到了景澜的那句话。 吃什么药啊?直接死了吧。 以前,他是的。 也不知是不是其实已经知道我的病,刻意这么说的。 我并没有睡太久,便被手臂上的痛意惊醒了。 是昨天那位医生,他正坐在病床边,拉着我的手臂,拔我手臂上的留置针。 昨天我精神恍惚,没有注意看,这会儿才看到,他的胸牌上写着:梁听南。 真巧,也姓梁。 “检查结果出来了。”梁医生将带血的针头放到桌上,拿起旁边的一份检查报告,搁到了我的腿上,“看样子你早就知道了。” 我拿起检查单。 果不其然,脑癌无疑。 我用来自杀的药,就是上次医生开来控制病情的药。那药按照医嘱吃能治病,但一口气吃得太多就会引发不良反应,导致死亡。 我说:“我三个月前知道的。” 梁医生问:“医生没有建议手术吗?” “医生说手术成功率很低,复发率几乎百分之百。”我说:“还说只要按时吃药,还有两年。保养得好的话,更久也是希望的。” 梁医生摇了摇头,“没有两年了。” 我心里一惊。 “这是最凶险的一种,而且肿瘤的位置非常不好。”梁医生淡淡地说:“依我看,也就这半年了。” “……” 梁医生叹了一口气,“抱歉。” 我回过神,问:“为什么道歉?” “我观察到你的眼珠有症状,又见你用了这种药,觉得状况不妙。”他目光微黯,“我上午一直在犹豫,要不要把结果告诉你。但我想……你会愿意知道。” 第12章 我想挨着我妈妈 “当然。”我露出微笑,“我愿意知道。毕竟时间一下子少了这么多,一切都得重新计划……谢谢你告诉我。谢谢。” 梁医生离开后,我收拾东西出了院,上了出租车。 景澜今天那通电话提醒了我一件事:我需要给自己准备一块墓地。 风水如何并不重要,我想挨着我妈妈。 到墓园时,刚刚下午四点,但冬天日短夜长,此刻天色已晚。 司机不肯靠得太近,我便在路口下车,在冽风中裹了裹大衣,慢慢地往前走。 D城处在北方,冬天滴水成冰,夏天日暖夜凉,我爱这里的夏天。很可惜,今年夏天不曾好好珍惜,明年的,我看不到了。 墓园旁就有好几家丧葬公司,我要求不多,很快便敲定。 办完后,便在附近的小店里吃了点东西。ӳƶ 现在正是晚餐时间,人挺多的。 隆冬是殡葬业旺季,客人们不是披着麻,就是戴着孝。 个个脸上肃周,红着眼眶。 我不同,我很平静。 我平静地吃着面,平静得仿佛我并不是一个将死之人。 毕竟,我已经知道这事三个月了。 刚知道的那几天,我简直犹如五雷轰顶。没办法相信,我还没有大学毕业,还有梦想没有实现,没有享受过爱情,没有当过母亲……我怎么一下子就要死了? 那半个月我不想回家,不想告诉任何人,自己去酒店开了个房间,什么都不做,只是躲在里面哭泣。 好像只要这样,病就可以被我哭走似的。 那次我是被景澜逮回家的,不过并不是他来找我。而是他来酒店开房,绿孔雀走错了房间。 当时他冲进来在房间里找了一圈,没找到什么奸夫,便气急败坏地把我拖回了家。 到家之后,他把我大骂一顿,说我脑子有病,玩儿失踪找存在感,简直幼稚可笑,还说:“晏思微,别以为离家出走就能威胁到我,就算你死在外面,我也懒得给你收尸!” 那是他第一次对我提起“死”。 所以我没有告诉他我的病。 我怕他拍手称快,也怕自己已经被碾碎的心,彻底成灰。 饭吃到一半时,我爸爸所在的医院来了电话。 赶过去时,周安安正在,她头发蓬乱,穿着睡衣,正在跟医生争执。 我出电梯时,听到她在大叫:“昨天还好好的,怎么今天就说不行了!” “你们医院到底会不会看啊!” 医生说我爸爸的数据突然下降,非常危险,随时都有突然离世的可能。 周安安将病危通知书塞给我后便气哼哼地走了,临走前交代:“守好爸爸,有事打给我。” 现在还不能进去探视,我签完了病危通知书,又向医生道了歉,便枯坐在走廊里。 医生动辄就进去检查一次,每一次看着他们进去,我的心都悬得老高。 很怕他们出来时,会对我说“请节哀”。 同时也想,若我爸爸就此去了,那我就真的了无牵挂,再找个更隐蔽的地方自我了断吧。 第13章 会由谁来签 这样的煎熬一直持续到凌晨两点。 终于,医生露出了放松的神情:“数据已经恢复正常了,老人家挺过来了。” 我松了一口气。 按照医嘱,我只能进去探视五分钟。 这五分钟,我什么都没有对我爸爸说,只是握着他的手,望着他。 我爸爸是个强势的男人,生意的成功给了他极大的自信。 在我心中,他一直魁梧得如同一座山,只要在他身后,我就什么都不怕。 但是此刻,他花白着头发,满脸都是倦意。 我是这一刻才真切地体会到,他老了。 而我……那个只知道藏在他身后,调皮笨拙又任性,还把所有事都弄得一团糟的我,也挺不过去了。 虽然医生说我已经可以走了,但从病房出来后,我感觉自己无处可去,于是就呆在走廊里。 午夜的医院很静,静到可以听到我自己的心跳,静到我一闭眼,耳边就响起景澜的声音。 ——吃什么药啊?直接死了吧。 头又开始晕了,我往嘴里塞了一颗药,恍惚间又想起了那一厚沓病危通知书。 我爸爸的病危通知书有我来签。 半年后,我的那些,会由谁来签呢? 为我签字的那个人,也会如我这般恐惧,这般心痛么? 后半夜,我离开了医院。 夜色阑珊,路灯一盏盏地熄灭,我在大街上游荡,如一个没有真身的鬼魂。 走了不知几条街,终于看到一片灯红酒绿。 是吧街。 吧街顾名思义,是酒吧一条街。 在这万籁俱静的时刻,只有这里还有些许人气儿。 从巷子口便能闻到酒气,我不喜欢这味道,也不喜欢这地方的嘈杂,但还是走了进去。 随便选了一家坐下来,一个穿着紧身背心的年轻男人拿着菜单走过来,流里流气地问:“几位啊美女?喝点什么?” 我说:“我想喝酒。” 我点了一瓶这里最贵的洋酒,叫XO。 景澜偶尔会喝这个,我曾偷偷地喝过。 那东西不好喝,可因为是他喜欢的,我就感觉别有一番滋味儿。 倒了一杯,劣质酒精的味道流过喉咙,是火辣辣的痛。 酒是假的。 但没关系,我一杯接一杯地喝着。 酒精流到胃里,开始很暖,后来开始翻腾。 我不停地跑到洗手间去吐,然后回来继续喝。 他们说酒可以让人放松,我想要放松。 朦胧中,我听到有人在说话:“喝醉了?” “看样子是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