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的流失突然变得很奇怪。
陆怀璟怔楞地看着面前的祝舒珣,却看见了六岁那年在梅园遇见的那张稚嫩面孔。 她扬着灿烂的笑容,眼神却避开自己,声音清脆:“我啊……我是将军府的长女,我叫江染眠。” 如果当时她说的是:“我啊……我是北昭的公主,我叫祝舒珣。” 就好了。 心口被刺穿的剧痛蔓延过陆怀璟的四肢百骸,彻底耗尽了他最后的一丝力气。 他身形一晃,再也支撑不住,重重地跪倒在地。 然而即便如此,陆怀璟还是咬着牙,缓缓地抬起了头望向祝舒珣。 他薄唇微启,问她—— “你……还疼吗?” 陆怀璟暗哑颤抖的声音在寂静的殿内悄然落下。 祝舒珣呼吸一滞,心底猛地震颤。 她的思绪在刹那间被扯回了四年前。 那时,她因替陆怀璟喝下毒酒,常常夜里余毒发作,浑身疼痛难忍,忍不住低呼出声。 而陆怀璟从未陪过她一次。 纵然翌日见她脸色苍白,他也没有关心过问一句,更不曾问过她: “还疼吗?” 而那次前往灵觉寺的路上遇袭,陆怀璟为了保护江染眠而没有救她,他也从未问过她一句:“还疼吗?” 炙热的感情从来不是一天就冷却的。 不知怔了多久,祝舒珣才缓缓地松开了握着剑柄的手。 而陆怀璟早已陷入昏迷,终究没能等到回应。 她深吸了口气,转身向殿外走去,而后一把打开了殿门。 见门开,始终候在门外的裴深上前:“长公主……” 话音戛然而止。 裴深瞳孔骤然缩紧,朝着倒在血泊之中的陆怀璟便冲了过去:“王爷!” 祝舒珣站在门边,神色平静地回眸看向他:“我有分寸,没伤到他心脉,去叫太医吧。” 闻言,裴深满脸愕然,有很多话想问却又不知从何问起。 当务之急还是先给陆怀璟疗伤。 他朝祝舒珣颔了下首,带着人扶着陆怀璟离开了议事殿。 而陆怀璟本来率领的那些士兵,此刻早已不见。 慕明慎缓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起身走近祝舒珣。 “阿姐,为何你要刺伤陆怀璟,就不怕他的手下……” 话未说完,便被打断。 “不会。” 祝舒珣不自觉地攥了攥手,心底莫名涌上一股空虚感,但很快就被她压下:“他自始至终都没有要逼宫,之所以带那么多人,不过是为了吓唬我。” 慕明慎拧起眉:“可若不是阿姐赶来,他真的会杀了我!” 但祝舒珣还是摇头:“也不会,他在等你主动说出我的下落。从他走进殿内的那一刻,裴深就让龙武军离开了。” “至于我刺伤他……”她语气稍顿,眸底划过抹不明的情绪,“他未穿甲胄,却带着把剑,就是等着我杀他。” 慕明慎一怔:“什么?” 祝舒珣舒出沉重的一口气:“他觉得自己欠我的太多,还不清,所以想用命来抵。” 但其实陆怀璟决定用命来抵还所有错误的时候,并不是从一开始就作下的决定。 他仍抱着侥幸,希望还有一丝希冀——祝舒珣对他还有余情。 然而听到她冷漠的话语,他便知道,她不会轻易原谅他。 所以陆怀璟才想用命来抵偿。 所以才会有那句……还疼吗? 想起陆怀璟昏迷前那苍白的眼神,祝舒珣心底苦涩蔓延似海。 扯回思绪,她转身看向慕明慎:“陆怀璟醒来之后定然还会找我,所以我现在便要离开了。” 慕明慎欲言又止,犹豫了半晌到底是将嘴边的话咽下,只说:“阿姐,万事小心。” 祝舒珣点点头,抬步欲走,却又停下。 静了几秒,只听她嗓音微涩:“阿慎。” “不要杀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