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服下解药，只觉得心中那一点不适在刹那间消失了。

但她并没有为此而感到高兴。

方才李将军传来了一份信报，是此次疫病死亡的人数大概的统计。

京城大约有三分之一的人染上了疫病，疫病爆发不过十日，尽管朝廷已经第一时间做出了应对，却依然有数百人因为这个死去。

边城更为严重，死亡人数暂且不知，但李将军说全城大约有一半人没有挺过来。

尽管边城只是一个小城池，但一半人数也上万了。

在知道这个消息后，沈画颜只感觉自己快要呼吸不上来。

她想到了掌柜和小五，想到了在这场瘟疫中失去生命的永嘉国百姓，想到了那些因为失去家人而破碎的家。

表面上这场瘟疫已经结束了，可对于有些人来说，它永远没有结束。

萧秦渊看着信上的字字句句，面色愈来愈沉。

不知过了多久，外面传来了禀报声：“陛下，国师及临月国公主求见。”

萧秦渊看了一眼身旁的沈画颜，来的两人都知道她复生的秘密，而此时的沈画颜为了以防万一，身上穿着的依旧是男装。

见这两人并不会对沈画颜带来威胁，于是他淡声开口道：“让他们进来。”

苻璟和南楼羽踏入房中，在看到萧秦渊身侧的沈画颜后，他步子顿了一瞬。

但很快，他便回过神来，对萧秦渊行礼后道：“陛下，京城的解药已经全部分发了下去，边城那边还需要些时间。”

萧秦渊颔首，听苻璟又道：“这次的解药是临月国带来的。”

萧秦渊闻言，望向南楼羽，眸光却有些发冷：“临月国为何会知道这疫病的解药？”

南楼羽面不改色地开口道：“我知道陛下得知了消息，是临月国的人在边城河中倒入了黑色的水。”

“我想办法取了那河水来看，发现里面确实有临月国的毒药：‘噬命水’。

“临月国以复生尸骨而有威名，”南楼羽说着，目光落到沈画颜身上，“那么陛下一定知道这复生尸骨的代价极大，这噬命水就是我们用来亡者复生的媒介。”

沈画颜闻言呼吸一窒。

而南楼羽继续道：“在临月国想要复活他人的人必须喝下噬命水，经历五脏六腑被侵蚀的痛苦。但若是普通人喝下，便会如此次疫病一般。”

听着南楼羽的话，萧秦渊眸寒如冰：“所以你承认这场疫病是你所致的了？”

“不。”南楼羽直视着萧秦渊，“我的确在边城待过，但我不曾将噬命水倒入河中。”

萧秦渊却冷嗤一声：“可据朕所知，这样东西只有你有。”

南楼羽闻言攥紧了手，这是事实，但她的确没有做过那样的事情。

就在这时，一道清脆的声音响起：“的确不是她。”

第35章

南楼羽一怔，抬眸看向说话的人。

是沈画颜。

她一身月牙白的衣袍，头发被束成一个简单的马尾，眉眼英气中带着柔和，气质温和如玉。

这是南楼羽第一次认真的去看沈画颜。

萧秦渊在听见沈画颜的声音后也转头看她。

沈画颜上前一步，开口道：“若临月公主想要害永嘉国的话，完全可以逃走，为何回来送解药？”

说着，她看向了南楼羽：“而且方才公主也说了，她取了边城河中的水，边城如今的情况可想而知，公主为了救人冒着危险去边城，单凭这一点，我就觉得不是她。”

萧秦渊拧了拧眉，这些他自然也想到过，但没有证据的事他从来不会凭主观判断。

更何况南楼羽之前还想要算计永嘉国。

似乎是看出了萧秦渊的疑虑，沈画颜话锋一转：“除此之外，我还在公主身上发现了一样东西，足以证明清白。”

在场的人闻言俱是一愣，南楼羽下意识问道：“什么？”

沈画颜走到她的身边道：“公主，冒昧了。”

说完，她从南楼羽的发髻上拔下了一根银簪，然而本来银白的簪子上，末端却泛着黑色。

南楼羽一惊，面色沉了下来。

竟有人在她的簪子上涂毒！

沈画颜道：“我从方才开始便注意到了这发簪，这样的东西，想必只有跟公主亲近的人才能在上面做手脚吧。”

言外之意便是，跟她亲近的人从她身上偷拿了噬命水。

南楼羽回头对萧秦渊行了一礼道：“陛下，我定会查出此人。”

萧秦渊眸光沉了沉，随后摆手让她退下。

南楼羽转过身，走之前深深看了沈画颜一眼。

苻璟也在此时退了下去，房中再度只剩下沈画颜与萧秦渊两人。

萧秦渊望着她，忽地开口：“为何你如今依旧穿着男装？”

当年沈画颜在战场上时，便已经被人发现了她是女子，永嘉国女子当政早已不是秘密，只有来自于临月国的南楼羽对此事不知情。

沈画颜闻言一愣，垂眸看着自己身上的男装，旋即嘴角扬起一抹苦笑：“我已经习惯了伪装自己的身份，却忘记了如今那早已经不是秘密。”

萧秦渊眸光黯了黯，起身走出了门外。

再度回来后，他手中拿着一个托盘：“试试看。”

沈画颜呼吸一窒，那里面，正静静躺着一套精致的襦裙。

她抬眼，萧秦渊将托盘放到她的手中：“早就为你准备好了。”

“这一次，你该为自己而活。”

沈画颜眼眶涌上一阵热意，垂眸用目光一遍遍描摹着这女子的衣裙。

一刻钟后。

里间的门被推开，萧秦渊抬眼看去，一瞬间忘记了呼吸。

沈画颜一身水色软烟罗，裙摆如花般随着她一步一绽，万物好像在此刻都失了颜色。

沈画颜走到萧秦渊面前，第一次穿上女子衣裙的她显得很不自然，开口道：“怎么样？”

萧秦渊回过神来，目光缱绻：“很美。”

从此，沈画颜便只是沈画颜。

第36章

三日后。

如今疫病已得到解决，而萧秦渊也需要回到宫中去。

而沈画颜也背上了包袱，她最终还是决定买一处小院过自己的生活。

萧秦渊静静得望着她，终于哑声开口道：“楠安，你还是不愿意回宫吗？”

沈画颜点了点头：“我不适合那里，而且就算世人已经皆知我是女子，但我依旧是那个先帝，如果我出现在宫中的话，他们会怎么想？”

萧秦渊微微攥紧了自己的手，其实在他决定复生沈画颜的那一刻，便知道会是如今这样的结果。

但如今真的要面临时，他依然觉得心堵。

过了良久，萧秦渊才终于松开了自己的手，低声道：“好。”

只要她如今安康，就好。

沈画颜垂下眸子，掩下眼中的情意。

这段时间，萧秦渊已经同自己讲了他们之间的误会，包括那关于命运的卜算。

沈画颜没想到萧秦渊知道的比自己还要早上许多，并且他竟为自己信了命。

其实从那时起，沈画颜便原谅他了。

但正如苻璟所说的，他们之间的命运不可相交，而沈画颜也不愿再重蹈覆辙，所以她选择了离开皇宫，离开萧秦渊的身边。

在离开摄政王府前，沈画颜回头，看着萧秦渊的身影，看了很久很久。

直到眼前模糊，她才转过身来。

从此以后，萧秦渊是君，她是民。

或许两人从此之后，再不会有交集。

京城。

沈画颜走在繁闹的街道上，这是她第一次以女子的身份出来，不是在宫中，而是在宫外。

为了防止被认出来，她围上了面纱。

来到一处僻静的地方，沈画颜抬眼望向前方，一座不大但很是雅致的院子出现在面前。

这是萧秦渊为她准备的，从今也是她的家。

宣明殿。

疫病之后，这是第一次上朝。

朝臣上前禀报奏折，说起了疫病一事：“陛下，此次疫病实乃临月国所为，臣以为应当攻占临月国。”

萧秦渊闻言，微微皱起了眉。

看来噬命水的事已经不是秘密。

他话音落下，便有不少大臣附和。

只因为他们对临月国的印象都极差，认为不如除之而后快。

李将军在此时出列，躬身道：“陛下，不可啊。”

旁边大臣闻言拧眉开口：“李将军何出此言？”

李将军转头看着他，目光坚定：“且不说此事还没有彻底查清楚，临月国当年的威名想必在座的各位也知晓一二，若贸然进攻只会损失惨重。”

此话一出，提出此言的大臣脸色微变。

又有一人道：“都说临月国能使亡者复生，这是真的吗？”

有人在此时也想起了什么：“陛下上次传临月国使者进宫是为了什么？”

当时他们以为是萧秦渊想要复活先帝，可当时便被否认了，但如今却有人想起，自临月国的使者来了以后，萧秦渊就再也没有去过寒灵宫。

一直未发一言的萧秦渊看着台下，眸色微冷。

就在这时，一名侍卫慌慌张张地从外面跑来：“陛下！先帝的遗体……不见了！”

第37章

他话音落下，朝堂震惊。

所有人都纷纷看向了萧秦渊。

高位之上，萧秦渊眸中划过了一抹晦暗，最终缓缓开口道：“临月国的亡者往生，是真的。”

殿中的人脸色均是一变。

萧秦渊这句话，不仅说明了暂时不会攻占临月国，更说明了，先帝真的被复生了！

世上竟真有这样荒谬的事情！

“陛下，如今先帝在何处？”

大殿中传来一声嘹亮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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