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望述径直走到郁迩房门口,屋内黑灯瞎火的,寒风凄凉冷冷拂过他的面颊,他幽深的眼眸蓦地黯淡下来,带着些不知所措的愕然和恍惚。
是郁迩没有回来,还是回来之后不想见他,所以没有给他留灯? 胡思乱想间,楚望述轻轻推开了门,把糖葫芦草桩固定在角落里,他自己在屋内转了一圈,并没有郁迩的身影…… 郁迩是一直都知道他和褚念姝没有什么的,应该不会误会吧?倘若没有误会,那为什么宫宴结束后不等他一起回来?除夕夜,郁迩要抛下他让他一个人过? 渐渐失神,楚望述双眸空寡,不知道该去哪里,倚立在房门口前的木栏旁,眼睫半垂,从二楼上极目望去。 天地一片寂寥,凛冽朔风交杂着密密麻麻细碎的冰雪凌霜狠狠砸在他身上,浸透了雪水的衣袍紧紧贴着身躯,冰凉刺骨,仿佛要将他冻得麻木。 宋映是一个孤儿,往年除夕都是和楚望述一起的,不过今年楚望述明显是要和郁迩一起过的,他只能独自守在顾府。 彼时他正坐ᴊsɢ在二楼凉亭上独酌,忽然间,目光扫过一处,就再也没有移开眼。 鹅毛飘雪,举目望去白茫茫一片,那人就站在枝干粗壮的乔木下,躲在隐逸处,一袭黑袍与天地同色。 抛下手边已经空了酒壶,他飞身而下,一步一步慢慢走到那人面前,“阎公子!” 阎遇的视线从郁府的方向收了回来,淡淡瞥了他一眼,“宋副将。” 宋映顺着阎遇的目光看过去,明了似的劝慰道,“郁先生有我们将军陪着呢,你不用担心。” 阎遇黑着脸,被戳到了痛处,没有再和宋映交谈的欲望,抬步往反方向离开。 “诶,你去哪啊?” 宋映紧紧跟着他,嘴上还喋喋不休重复问他的去向,一直独来独往的阎遇先受不了了,忽地转过身把他逼到身后的树木上,单手撑在宋映的头顶。 “别跟着我。” 宋映乖巧地保持着后仰的姿势没有动作,眼睛眨了眨,一时被阎遇的气势惊到,不由自主吞了口唾沫。 诡异的气氛油然而生,阎遇终于意识到现下两人的姿势不太对,不太自然地收回了手,和他拉开了距离。 宋映越挫越勇,试探道,“今晚你是一个人,我也是一个人,除夕一个人过多没意思,不然我们搭个伙?” 阎遇:“……” ~~ 二皇子府外。 朱漆大门落下了层层的锈斑,此刻紧紧闭着,褚郊提着除夕礼物,他不喜不怒地站在府外,脚踩下的地方凹陷了一部分,任由白雪纷飞。 灯火粲然,透过红墙黄瓦斜射出来,欢声笑语伴随其中,浓郁的肉汤香滚滚飘来,府内的温馨与府外的寂寥形成了鲜明的一明一暗。 桐叶担忧地看了一眼门外,“殿下,真的不让九殿下进来吗?” 褚滋面上洋溢着喜悦,眸底里却藏着丝丝暗沉,没接过话茬,只是道。 “是不是还有一道菜,冬青,你去端上来。” 雪落得寂静无声,而褚郊立在那阴影处,一夜无话。 ~~ 楚望述也不知道自己站了有多久,仿佛四肢百骸都淬了寒冰,冷得彻底,才听到一阵熟悉的脚步声不疾不徐地自拐角处而来。 郁迩见到他,讶异了一瞬,凝着眉,“怎么站在外面?” 楚望述没吭声,只是定定地看着他。 “这么凉……”郁迩牵过他的手,打算先把人带进屋里。 楚望述却站在原地没动,声线有些嘶哑,语气中居然带些他自己都没有觉察到的委屈和质问,“……你去哪了?” 郁迩默然片刻,随后道,“去看了七尺。” 寂静的夜色中虽然看不太清楚望述的神色,但他还是明显能感受到楚望述身上散发的冷意。 “你在等我?” 楚望述别过头,心说有必要明知故问吗,但口上还是嘴硬道。 “看雪。” 郁迩没说话了,松开他,转脚进了房门。 手中一空,依稀间还残留着方才掌心相握的热度,一直以来都是郁迩主动,此刻郁迩松了手,楚望述站在原处不知所措,心下漫过剧烈的酸涩。 无助的同时又不由得反思,自己是不是太作了,郁迩一直都在纵着他,如今明明是自己惹了他生气,他还没说什么,却是自己先给他摆起了脸色…… 少时,屋内明烛亮起,璀璨光华,楚望述听到一阵窸窣的动静,慢慢踱着步子走了过去。 屋子里点上了暖炉,热气缓缓弥漫着,郁迩站在床侧,背向着他,语气中不辨喜怒,“过来。” 总归是还愿意理他,楚望述难得乖巧了一回,走近了才看见郁迩手中拿着一整套白色衣裳,连里衣和亵裤都有…… 而后楚望述听到他清冽的嗓音,“湿衣裳换下来,不然会着凉。” “这……是你的吧?”楚望述有些迟疑,面颊上慢慢浮现绯色。 “你不是把自己所有的衣裳都搬回去了么?”郁迩淡淡反问,“还是你想我来帮你换?” 回忆起当初南郡城郊客栈的那一夜,楚望述耳尖滚烫,当时自己的衣裳不就是郁迩亲自换的吗。 郁迩见他迟迟不动,忽然想到楚望述可能误会了这是他穿过的,于是解释道,“都是新的,我没穿过。” “你自己换,我去烧点水给你沐浴。” 见郁迩转脚就要走,楚望述连忙拉住了他,“……我,我给你带了东西。” 郁迩顺着他指的方向看了过去,插满了糖葫芦的草桩静静地立在屋内的角落里…… 他的眸光微亮,稍稍有些惊诧,“你……” 楚望述打量着他的脸色,轻声道,“给你带的,你喜欢吗?” 默然良久,暖意一点点在心海中升腾,郁迩才低声笑起来,“这是想甜死我还是酸死我?” “……你要不要?!” “要。”郁迩面上浮现了一丝柔和,笑道,“听话,先去换衣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