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月后,南疆。
猎猎寒风吹过空中残破的红色战旗。 祝楠安站在刚刚结束战争的土地上,才消散不久的哀嚎似乎又在风中绽开。 黑土之上尸横遍野,浓重的血腥味压得她几乎窒息。 祝楠安离京时完好干净的盔甲,此时遍布刀痕。 她腿上,手臂上,脸上,随处可见大大小小的血痕! 可比起这些,祝楠安更忧心随她死守城池的永嘉国将士! 她看着三三两两靠在一起,满眼麻木疲惫的士兵。 援军无信,粮草枯竭,也不知还能坚持多久…… 这时,一名士兵来到她的身边,单膝跪地禀报:“陛下,送去京城的信依旧没有消息!” 祝楠安握着剑的手一颤,眸中划过了一抹悲凉。 请求援军与粮草的信,她派人送了好几次,可到现在也没有等到回音。 她不敢去想是段淮云没收到,还是……他在等,等自己战死,他顺理成章的继承皇位,再出兵…… “报——南蛮又打过来了!” 报信兵的声音打断了祝楠安的思绪。 她看着远方敌军奔来扬起的黑尘,攥紧了手中长剑! 随着战鼓敲响,祝楠安回头看着身后的城池,翻身上马。 永嘉国的国土,绝不容他国侵犯! 无论战局最终如何,她都会与这些将士一同守住这边疆,哪怕牺牲性命! 马儿发出长嘶,扬起一地尘土。 “永嘉国的儿郎们,迎战!” 随着一声令下,满身狼狈血痕的士兵相互搀扶着站起,跟着祝楠安一起,再度朝敌军冲去—— 凛冽的风裹挟着血腥和腐臭味吹进鼻腔。 祝楠安不断挥着剑,她不记得自己斩杀了多少敌人,只记得身边的士兵一个接一个的倒下,再也站不起来! 她也从马上跌落,身上的盔甲早已破碎不堪。 原本盘结在头盔中的长发如今也散落出来,随风飞舞! 见状,不管是敌军,还是永嘉国的士兵都愣住了! “永嘉国的皇帝竟然是个女子?” “永嘉皇室的人是都死光了吗?让一个女子当皇帝,难怪越来越弱。” “这等荒唐,永嘉国怎会不亡?!”9 …… 听着他们的嘲笑和讥讽,祝楠安心里燃起一股不甘。 女子怎么了? 女子为何就不能做皇帝?为何不能保国家安定? 即位三年来,她自问无功,但亦无过! 祝楠安扫过身后神色复杂的永嘉国将士。 战场之上,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 若让他们这样犹豫下去,永嘉国不战自败! 她手撑着剑直起身,嘲讽的看着身前的敌军:“今日之前,你们不知我是女子时,不也蝇营狗苟,不敢正面迎战吗?” “男子,女子,又有何分别?只是懦夫与巾帼之分而已!” 祝楠安说完,也不等敌军回答,再次持剑冲了上去! 身后,永嘉国的士兵见状,也像找回了主心骨。 “跟着陛下,冲啊!” 他们喝喊着,追随者祝楠安的脚步,和敌军缠斗在一起! 一个,两个,三个…… 两军士兵一个接一个的倒下,天空不知何时,也飘起了淋漓的大雨! 祝楠安有些看不清,凭借着本能朝敌军守将挥砍而去! 有攻无守! 一阵剧痛中,祝楠安腹部捅进了一把刀。 与此同时,她手中的剑也斩下了敌将的头颅! “砰!” 随着敌将人头落地的响声,战场之上敌军溃逃之声和永嘉国士兵大喊‘赢了’的声音交错响起。 祝楠安却什么都听不清。 她无力的倒在雨水之中。 透亮的水泊里,映照出她沾满鲜血的脸,和灰暗的天。 祝楠安望着,嘴角勾起抹心满意足的笑。 城,守住了。 国,她护住了。 口中溢出的鲜血落在水泊中,荡起圈圈的涟漪,也晃花了清晰的景象。 祝楠安脑海中走马灯般的闪过一生的经历,从伺候的宫人,到陈如娇,段淮云,再到父皇—— 那个从出生起就不曾记得自己这个女儿的一国之君。 “我守住了永嘉国,守住了皇家荣耀,等去了九泉之下,你是不是就能记起我这个女儿了?” 祝楠安无声问着,在淅沥的雨声中,慢慢闭上了渴望的眼…… …… 另一边,京城。 城街之上红妆十里,连两道的树梢上都挂了红绸。 人人都知道,永嘉国的摄政王段淮云,要在今日与陈如娇重新成婚。 段淮云骑在高大白驹上,一身婚服更衬得他高不可攀,让人不由的甘愿俯首称臣。 可他看着满街的红,脑海中都是那晚祝楠安烧毁丝帕时的景象。 距她离京出征已有半月,竟一封战报都不曾发回来,就连去打探战况的探子也都一去不返…… 段淮云越想心里越发烦躁,甚至生出了些暂停婚事的念头。 就在这时,震耳的喜乐浑然停了。 原本前行的婚嫁队伍也都停了下来。 “怎么回事?”段淮云冷声问起。 很快就有侍卫回来报:“王爷,大军回来了!” 段淮云心神一震,祝楠安回来了?! 他倏地翻身下马,快步来到喜队前,面上神情顿时凝住。 只见原本宽阔的街道上,被另一只披麻蒙白的队伍堵住。 去时威风凛凛的大军,此刻只余残兵败将,每个人的身上都裹满了灰泥血色,狼狈不堪。 他们个个神情悲寂,在这喧闹的氛围中显得格格不入。 而这群人中,却没有祝楠安的身影! 段淮云心跳空了一拍:“祝楠安呢?” 他连敬称都没用。 可在场没有人更正。 只是在段淮云话落的那一秒,大军纷纷单膝跪下,也露出了他们身后黑漆的棺椁! 强烈的不安在段淮云心底升起,没等他开口。 就听跪在最前头那人叩首哭喊:“南疆大捷,陛下……以身守城,战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