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到五分钟,他们穿好衣服,在深夜里出发。 雨水打在名贵的劳斯莱斯上,水滴沿着线条流畅的车身下滑,像是一颗颗珍贵的眼泪…… 季津开得不是很快,因为桑蒅怀了身孕。 他们没有说话,没有交谈。 桑蒅坐在他身边,静静望着外面的雨夜,她心里知道这是能陪着老太太的最后一个夜晚了…… 前面路口是红灯,季津缓缓将车停下。 他心里烦闷,很想吸烟,但最后还是将烟盒扔回了置物柜里,手掌落下……他轻轻握住桑蒅的指尖。 他什么也未做,就只是握住她的手。 桑蒅没有抽开。 老太太疼她,她跟季津一样心里潮湿,如同这阴冷黑暗的夜晚。 就这样,安静地握着手掌约莫半分钟。 绿灯亮起, 季津松开了手,他握着方向盘专注开车,后来再经过路口他没有再握桑蒅的手……桑蒅心里知道,之前那片刻的温存,只是他一时失态罢了。 半小时后,黑色劳斯莱斯缓缓驶进季宅。 老太太已经是弥留之际。 季津跟桑蒅侍候在床边,她认不出人来了。 老太太睁着眼睛望着天花板,几乎只剩下了出气,她低声喃语:“文礼走的那一天,也是这样的下雨天!如果那天我在家里头,一定不会让他离开……他怎么能抛下妻儿呢,怎么能抛下季津呢……文礼……文礼,妈想了你一辈子,妈恨了你一辈子啊!” 桑蒅嘴唇颤抖,克制不住压抑地哭了。 季津握住老太太的手,半跪在床前,他的喉结不住滑动。 他知道老太太大限到了。 果真,不一会儿老太太就回光返照了,她叫桑蒅过来,她侧卧着身子颤抖着手抚摸桑蒅的肚子,那双苍白的眼泛着泪光,她是多想看看季津的孩子啊! 可惜,她要去了…… 桑蒅伏在老太太跟前,温柔低语:“是个女孩儿!季津给起了名字,就叫季言!” 老太太浮起一抹微笑。 她喃喃开口:“叫季言很好,叫季言很好!” 她一连说了几十遍,等到说不出来的时候,她的生命进入了倒计时,临终的最后时间,她叫着季文礼的名字,她一遍遍地叫着文礼,就像是文礼小时候,她总在傍晚唤他回家吃饭…… 她要去了,她的文礼呢? 有没有人看见她的文礼…… 老太太强撑着最后一口气,只为了见她的文礼,见她怀胎十月的骨肉……可是文礼没有回来,他在哪?他在哪? 季津微微仰头克制又克制,这才轻轻握住老太太的手,他温柔轻喃:“我是文礼……我回来了……” “文礼回来了!” 老太太歪着头看他,她认不出真假,只觉得那五官轮廓是她的文礼,是她养育大的孩子…… 她没有力气,她的心口只剩下微弱的起伏,她更无法再呼唤那个名字, 她看着她的文礼…… 她的嘴角是安详的,是恬静的,因为她的文礼回来了……文礼,你知不知道你要当爷爷了,再过两个月就会瓜熟蒂落,季家会添个家丁。 文礼,你看了会有多欢喜! 夜越发深沉,老太太弥留之际,她舍不得走。 文礼回来了哩。 季津握住她的手,他轻声跟其他人说:“我想单独陪着老太太,你们先去睡!” 等人散光了。 他在偌大的卧室里,陪伴着老太太最后一程,他温柔地为老太太梳理银发,他给老太太唱了那首歌,他记得儿时,老太太唱给他听的时候说过,文礼小时候也是听着这歌长大的…… 凌晨五点,老太太安详走了。 季家的佣人开始哭泣,上上下下,也开始张罗操办起后事来。 季津缓缓上楼。 他轻轻推开卧室的门,桑蒅已经醒了,她是听见佣人的哭声醒的……她落下眼泪,知道是老太太走了! 季津静静看她隆起的小腹,轻声说:“等老太太走远,你再过去!” 而后,他开始换衣服。 衣服早就备好,约莫早就在等着这天。 季津站在床边,慢慢脱掉身上的白色衬衣,换上一套深灰色的衬衣西裤、纯黑领带。他打领带时,面上没有表情,但眼里有着隐隐泪光。 只有这时候,他才能有片刻悲伤失态。 等到天亮,就有客人需要接待,季宅大大小小的事情都要他操办张罗……因为家里的女人一个不想操心,一个怀着身孕不适合办白事。 …… 季家是豪门,老太太的后事,办得风光隆重。 三天下来,季津瘦削许多。 贺季棠特意过来,给老太太上了一炷香,季津面容肃然……但他并没有多说什么,也没有开口阻止。 倒是季夫人哭得歇斯底里,私下里骂季津疯了,竟然让那个女人生下的野种到家里来给老太太上香! 季津轻声道:“一个不在意你的人,你何必记挂终生!” 季夫人抖着唇,半天说不出半个字! 等到客人散尽,季津在深夜回到卧室。 他躺在桑蒅身边,他轻声告诉她:“贺季棠来过了!他给老太太上了一柱香!桑蒅,孩子出生以后,你会选择跟他在一起吗?” 桑蒅没有回答他。 他也没有再问了…… 季津没有抱她,也没有碰她!随着老太太的离世,他们并未靠近对方互相安慰取暖,他们之间,反而又少了一层薄凉的温情牵绊…… 他们,变得更冷淡! 像那即将到来的冬天,触手可及,都是冰凉…… 第142章她做了个梦,梦见她跟季津和好 忙完老太太后事,生活恢复平静。 季津开始经常回家。 他们仍是淡淡的,吃饭时交谈很少,睡觉的时候中间隔了半米,甚至有时候他睡客房。只有偶尔的夜晚,他会从后面抱着她抚摸她隆起的小腹,感受着孩子的存在…… 桑蒅醒来,她都会默不作声,由着他抚摸孩子。 他们之间,似乎也只剩下孩子。 其他,什么都不剩下了。 她忘了自己喜欢过他, 他也忘了曾想要补偿她,他更忘了他说过……桑蒅,我想要个小姑娘,等到我下班回家,车门打开就会有个小姑娘抱着我的腿叫爸爸。 他们忘了曾经的美好,只记得伤害。 他们总归是回不去了,谁也拉不下脸靠近对方,哪怕是一个拥抱,哪怕是向对方说一句服软的话…… …… 老太太离世一个月的时候。 桑蒅身子8个月了,她很少出门,几个店铺都是林萧给她管着。 傍晚,她接到秦秘书的电话。 秦秘书语气很恭敬:“季总要出一趟差,麻烦季太太帮他收拾一下行李,几套换洗衣物跟护照就行。” 护照…… 季津要出国? 桑蒅猜出是白筱筱那边有了情况,这个行程也是临时决定的,她没有过问,亲自给季津收拾出几套换洗衣物来,另外护照也给拿好。 …… 半小时后,秦秘书过来拿行李。 她从桑蒅手里接过护照时,不免多了句嘴:“白筱筱上次换的器官出现了排斥现象,她应该是熬不了多久了!季总去与不去其实区别不大!季太太,我看得出来你跟季总是有感情的,实在不必为了这个人疏远彼此……再说你们马上就有个可爱的孩子!” 闻言,桑蒅没有反驳,她只是淡淡一笑。 四年婚姻,冷暖自知。 别人都觉得,在季津心里她这个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