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双布满泪水的眼里,曾对他眷恋爱意此刻都化为荒芜,只有—丝茫然的恨意…… 沈欢到信阳门的时候,沈清秋已被压上刑台。 向来整肃的他,此刻却是一身脏破,白发散乱,低垂着头跪在囚场之,上。 “没想到,一代名相落到如此下场。” “什么一代名相,不过是窃国之贼!” 人群中, “爹爹!”沈欢喊了一声,想冲上前,可却被官兵拦在跟前。 沈清秋听见她的声音,这才抬起头,眼神哀戚,却是笑着唤她:“湛儿。” 这一声,让她眼眶一酸。 沈欢再也控制不住哽咽:“爹爹,是女儿没用,不能帮爹爹洗刷冤屈,救不了爹爹……” 沈清秋眼眶也泛了红,冲她摇头:“不是你的错,湛儿,回去吧,你只要记得为父一生从未做过于国有愧之事!” 她拼命摇着头,眼泪却不知何时模糊了眼眶。 监斩官大喊了—声:“时辰已到,行刑!” 人群一时躁动,沈欢听不清父亲在说什么。 她,只能远远看着沈清秋的口型在说:乖,湛儿别看。 又下雪了。 冬日的太阳映着白雪,刽子手举起大刀,刀在阳光下闪过一道银光。 “不一!”刀落下的一瞬,她最后看见的,还是父亲在对她温和的笑。 她忽然愣住了,眼泪汹涌而下,可所有的歇斯底里都卡在了那一瞬间。 —双温柔的大手覆住了她的双眼,带着明明寒冬的最后一抹暖意。 失去意识前,沈欢闻到那人衣袖,上带着一股熟悉的淡淡竹香。 房间内氤氲着—股刺鼻的药味,沈欢喝下一口药,入口又苦又涩。 她脸上却没有丝毫表情,像是感觉不到。 喝完药,她有些迟缓的问道:“云裳,是谁……送我回来的?” “是宋公子送您回来的,他让我将这块玉佩交给您,让您有事就去找他。”云裳说着从怀里拿出一块麒麟状的玉佩交到沈欢手中。 沈欢低头看着玉佩,嘴边露出一个轻嘲的笑。 她笑自己,刚刚居然在心里猜测,那个在她最绝望的时候,出现在她身后的人是顾淮之。 院子外突然传来一阵嘈杂的声音,沈欢皱眉问道:“怎么了?” 这时,老夫人走了进来,身后跟着顾淮之和连翘。 沈欢强撑着身子从床,上起来,上前行礼。 “见过母亲。” 老夫人坐下后,不紧不慢的饮了一口茶,才让她起身。 沈欢的心猛地一抖,一种不好的预感袭上心头。 就听老夫人不容拒绝的宣布道:“方才我已与阿卿商量过了,今日起,就将月儿交由连翘抚养。” 第七章夺走孩子 沈欢脸色一白:“月儿是我亲生女儿,怎能交由她人抚养?” “你父亲通敌叛国,罪名昭彰。都说上梁不正下梁歪,月儿是侯府血脉,我怎放心交由你教养!”老夫人怒视着她,语气不善。 沈欢感觉—股刺骨的寒意将自己笼罩。 她将目光落在顾淮之身上,几近哀求道:“侯爷,求你看在三年夫妻的情面上,别把月儿带走,行吗?” 可他脸上是一贯的冷硬,显然是心意已决。 这时,乳母已把月儿带进门,月儿迈着小短腿径直扑到了沈欢怀中,糯糯的叫着:“娘亲。” 沈欢心下一颤,忙抱紧了女儿。 “将月儿带过来!”她听见老夫人狠狠拍了拍桌子。 两个丫鬟上前想将她们拉开。 “月儿她还小啊!”沈欢将女儿抱得更紧,眼泪上涌,“侯爷,求你不要将月儿从我身边夺走…” 顾淮之有一瞬的迟疑。 这时,连翘温声细语道:“夫君,我不是要将月儿从姐姐身边抢走,但姐姐最近都没时间好好照顾月儿,月儿最近都清减了不少,穿的衣裳也没有以前整洁……” 话说半分,言犹未尽。 顾淮之扫了—眼沈欢,冷声吩咐:“将月儿送去连翘院中。” 沈欢死死咬着唇,心像是被人猛地剜了一刀,痛得快要无法喘息。 她紧紧的搂着月儿,眼泪抑制不住地往下掉。 月儿见母亲一直哭,也跟着哭了起来。 她一手搂着沈欢的脖子,—手替她擦眼泪,口齿不清道:“娘亲……不哭,月儿不离开……娘……” 这时,一双黑底祥云长靴出现在她眼前。 沈欢抬眼,正对,上顾淮之那双清寒浸染的黑眸。 她乞求的望着顾淮之:“侯爷,不要…” 可顾淮之只是弯下身子,一点点掰开她抱着月儿的手,起身将她交到了—旁的连翘手中。 月儿在连翘怀中哭得有些抽噎,却还是远远伸出小手道:“娘亲不哭,不哭。” 沈欢被两个丫鬟压在原地,只得眼睁睁看着月儿被连翘抱着离开。 沈欢好像浑身的力气好像瞬间被抽走,无力地跌坐在地上,门外窜进来的寒风,让她冷彻心扉。 但顾淮之却还未走,只听他冷然宣布。 “沈家其余人等今日就要被发配到宁州开荒了。” 沈欢此刻像是一根弦被人死死拉扯着崩到了极限,语气激动:“不是开春才会被发配吗?怎么会这么快?” 眼下正值严冬,宁州苦寒非常,母亲他们连件冬衣都没有,该如何捱过去? 顾淮之眼里藏着一丝她看不懂的情绪,他只是说:“你现在去,还能见你母亲最后一面。” 沈欢跌跌撞撞往外跑,终于在京郊追上了押送流放的囚队。 人群中,沈母佝偻着背剧烈咳嗽着,所有,人都带着沉重的脚镣艰难地往前走。冬儿似乎在发烧,靠着大哥肩头一动也不动。 如此隆冬,所有人竟都只着两件薄杉。 沈家人看到她,都顿了脚步,眼神隐有希冀。 沈欢只觉心头像是压了块巨石,让她无从喘息。 她走到沈母跟前,胆怯的唤了声。“娘一” —声娘,瞬间让她在刹那间崩溃,她哽咽一声,眼泪就往下直掉。 第八章你当我是傻子吗 “湛儿,上次娘是气急了才说了那些糊涂话,娘从来没怪过你。”沈母再也没了上次的冷漠,神情变得柔软,拉着她的手温声安慰。 沈欢觉得喉咙像被什么堵死,只—个劲地摇头:“是湛儿无用……” 沈母眼眶一红,攥紧了她的手:“湛儿,不必惦念娘,娘身边有你哥哥照顾,只是你记得,若有机会,定要为沈家沉冤昭雪!” 沈欢已然泣不成声,只使劲点头:“我一定会的!” 这时,差役不耐烦的喊了一声:“好了,时间不早了,该走了!” 沈母松开她的手,转身忍泪再不看她。 大哥也轻轻拍了拍她的肩头,扶着沈母往前走。 “哥……” 沈欢立在原地,脚下像生了根一般,她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沈家人离去的背影。 忽然,密林之中现出一道道黑影,而后,她看见满天的长箭出现在沈家人头顶。 “不要!”她大喊一声。 惨叫声,倒地声,鲜血染红了整片密林的白雪。 她看着大哥一手抱着冬儿,一手将母亲和大嫂护在怀中,用身子挡住长箭。 可箭头还是穿过她大哥的身体,没入母亲的胸口,沉睡的冬儿哭喊了两声,没了声息…… 还有她大哥……大嫂… 她只感觉天昏地暗,她像疯了—般跑上前,想要抓住那些落下的利箭。 天雪路滑,她跌倒好几回,又手脚并用地爬起来。 可是,下一瞬她感觉身后有人牢牢抓住了她,眼泪模糊了视线,她看不清来人。 她只能看,见眼前沈家人一个一个倒下。 沈家一百二十八口,天为被,地为墓,温热的鲜血流出来,将这冬日白雪染成刺目的红。 胸中一股血气翻涌,她心口疼得窒息,一口鲜血吐出。 “母亲!哥一一” 密林中一声撕心裂肺的叫喊,惊落了燕京城又一场大雪。 血腥气和身后那人身,上的竹香交织,是她最后的记忆。 侯府,梧桐苑。 沈欢满头是汗的从床上惊坐而起。 身上的被子滑落在地,屋内一片漆黑,她一时之间竟分不清之前的残忍画面是否只是她的一场噩梦。 突然,燃起了一盏白烛。 沈欢一惊,转头看去。只见昏黄灯光下,顾淮之那双漆黑清冷的眸子看着她,眼中意味不明。 “沈家流放途中遇山匪,连同衙役无一生还。”顾淮之眼神微闪,语气却平静得让人心寒,“朝廷会派兵剿灭那群山匪的。” 沈欢闻言,整个人都僵住了,脑子里绷紧的那根弦刹那摧断。 所以,那都是真的。 她的母亲,兄长,嫂子,冬儿他们都死了。 所有的委屈,痛苦,连同着这些年的压抑,瞬间如洪水过境,收揽不住。 沈欢嘴角轻勾,语调讥讽:“顾淮之,你当我是傻子吗?” 山匪会冒 |